“沒錯,尤其不能亂吃陌生人的糖。”元元心沒好氣地嗆聲道,他緊跟著也恢複了劍者俊秀原貌,沒有了先前的苦大仇深。
“以真麵目相對,算是誠意嗎?”老嫗不屑地斜了他們一眼。
“有求於人,誠意本是第一要素。”弦上玄合十頷首道,“姑娘不妨將考驗題目說出,好讓吾等有個頭緒。”
“凝碧宙就在那娃兒剛打翻的玉石中,你們將地上的散玉全部吞下,就算通過考驗。”老嫗冷漠地說。
“讓我來——”宵很是自責,自告奮勇去撿地上的散玉,元元心忙拉住了他。
“全部吃完,你這水銀腦袋裡就裝滿石頭更笨了。”元元心敲了宵一個爆栗,疼得他支支吾吾直往弦上玄身後躲。
“貧僧知曉姑娘並非有意刁難,開出這樣的難題,隻是不肯借凝碧宙而已。姑娘可否告知原因?”
“若是尋常人事,借也無妨,但情人,免談。”老嫗煩悶地捋了捋散發,“這世上的情愛全是笑話,情人,不過坑蒙拐騙之輩。為了廉價的愛,浪費我珍貴的凝碧宙去救腦智全喪的人,更加笑話。”
“愛一人是情,愛萬人也是情,情有大小狹廣之分,卻無高低貴賤之彆。”弦上玄沉吟一聲,乾脆拂衣席地而坐,“姑娘所執著者是個人小愛,卻將世間諸多的假欲當作真情,以為愛情是引火自焚,看任何癡情人都覺可笑,極端地否定一切情意,卻正曝露內心的柔軟,渴望期待擁有真正的愛情。”
“你是出家人,懂什麼是愛情?不過虛無縹緲,鏡花水月的空口白話罷了。”
“正因吾是出家人,更看破紅塵三千世情,放下了這個情字,吾已得解脫矣。”弦上玄微闔起眼眸,心有所慨。
老嫗似乎有了些許興趣,探問道:“如何放下?”
“於吾,卸下這身皮囊時便是放下。於你,當你不再需要用麵具遮住自己的心時,便是放下。”
“說得輕巧,這副麵具之下的麵容,是災劫,也是禍水,見過我麵容之人,不是發瘋就是發狂,這世間又平添許多負心人罷了。”
“皮相樣貌最是無關緊要,觀人須觀心,以心眼相看,則所遇儘是良人,所見皆是光明。貧僧希望你摘下的,是心上的麵具,至於臉上的麵具,由姑娘自己決斷。”
“心上的麵具……”姥無豔心中有所觸動,聲音緩了數分。
“然也,它不但遮了你的眼,更蒙蔽了你的心,看似強不可摧,實則單純可欺。”
“大師,你可想看看我的真麵目?”姥無豔環顧三人,她心中有惑,也想試探佛者。
“吾說過,臉上的麵具摘掉與否,由姑娘自行決定。”弦上玄平靜地說。“不過,弦上玄早知你形貌矣。貧僧素有參悟天機之能,已在天機畫麵中識得姥無豔姑娘。”
“既知天機,麵對吾時還裝得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是真佛,還是偽僧?”
“豈不聞眾相非相,不凡亦凡。美與醜,善與惡,眾生諸相,皮下皆是一般紅骨骷髏,毫無差彆。”弦上玄八風吹不動的泰然穩重,讓姥無豔懷疑他是否信口開河。
“崖下第一次相遇,彆人都尊我為老,你開口便稱我姑娘,我還以為你是花言巧語之輩。”
姥無豔輕笑一聲,微側過身,緩緩抬手取下那張可怕的巫婆麵,刹時天地仿佛失了顏色,隻剩此間唯一的明媚動人。
“看到我容顏者,都必須付出代價。”姥無豔輕緩地說。
美麗狹長的鳳目掃過元元心和宵兩人,饒是懵懂無知的宵,也被美豔動人的麵容吸引,元元心同樣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隻有弦上玄麻木如常,像老僧入定似的無感無覺,既是因早知如此無甚驚奇,也因元神與肉身分隔感觀偏差所致。
“弦上玄,你真是個趣味的人,從來沒有人能在見到吾的真容後對吾熟視無睹。”姥無豔滿意地淺勾笑意,襯得她整個人更風姿不凡。
“但你們就可惜了,你們兩人皆須服下我特製的蠱毒,若心存邪念,即刻毒發身亡。”
“過於重視容貌,差彆心便起,心中失了衡量是非的秤杆,災劫不遠矣。”弦上玄為兩人掩護道。
“於佛者,外在容貌或許真無差彆,於凡夫俗子,可就沒這麼簡單了。”姥無豔已將蠱毒取出。
“哼,哪來的自信,你雖然生得不差,也不過如此,根本不及吾小叔萬分之一。”元元心傲慢地負手而立,轉身不再看姥無豔。
姥無豔愣了愣,她還沒反應過來。
弦上玄無奈地直搖頭:“唉,姑娘,貧僧今日多言擾姑娘清靜,實在是吾不忍見姑娘來日淒愴滿身,履塵蹈火,萬劫不複。姑娘若能聽得貧僧善勸幾句,分清何為情,何為欲,何為真,何為假,往後避開塵劫,也算貧僧功德。”
“大師好意,我會善加思量。”姥無豔合十作佛禮回敬弦上玄。
“既如此,看在貧僧麵上,姑娘要下蠱懲戒,便請一視同仁,怎能將貧僧單獨剝離在外。”
“不可,他的毒,吾來受。”元元心立刻挺身而出,“中原危機四伏,魔界逼殺未休,你元神受損未愈,怎能再承毒素。萬一有個好歹,吾難道還能來殺了這毒婦不成!”
“好友,不可胡言。”弦上玄忙攔道,“姥無豔姑娘隻是與眾人開個玩笑,考驗眾人有沒有承擔的勇氣,並非歹毒濫殺之人。”
元元心警惕地盯著姥無豔,現在瞧來,這張美貌也沒有初見那時的賞心悅目,對於有威脅的人,元元心向來不會手軟。
“你也通過考驗了。”姥無豔冷冷地對元元心說,“莫名其妙的人。”
“哼,無聊。”元元心也冷冷回應,一把扯走還想護犢子的弦上玄。
“你嘛——”輪到宵了。
“師父說過,做人要有擔當,我有擔當——”宵居然聽話地吞下了姥無豔準備的蠱,“姑娘姐姐,不要生氣。”
姥無豔本想嚇嚇他,誰知這孩子這麼單純,現在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不僅讓弦上玄他們順利帶走了凝碧宙,還答應助正道一臂之力,暗中調查翳流情報。
弦上玄和元元心換了另一種樣貌匆匆趕回中原,把宵寶留在煙霞穀,說是讓姥無豔幫宵驅蠱,實則為了避免姥無豔出穀遇見毀她一生的恨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