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魔會 世紀會麵(1 / 2)

“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紫陌縱榮爭及睡,朱門雖貴不如貧……”

篤篤誦書聲自崖邊石亭傳出,一字一句,清晰可聞。身著青灰道子便袍的雲河,正捧著一本詩集仔細念著。

“蒼師兄,為何要吾念這個?道德經吾都尚未念通……”

雲河有些煩悶地胡亂翻了翻書頁,他從沒接觸過苦境的詩詞集冊,完全看不懂詩中內容,也對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毫無興趣。

他寧可去念道經,至少能多了解玄宗道門一些,知己知彼總是必要。可蒼卻讓他讀儒詩,尤其這首,是蒼特彆翻出來要他念誦的,實在讓雲河摸不著頭腦。

“末句是什麼呢?”蒼端著拂塵,負手立在亭外,背對著雲河,遙遙遠眺白浪拍岸的驚濤怒海。

雲河略略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念道:“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

蒼默然無言,仰頭觀望天際風雲變化,天機瞬息而動,未知的危機匿於濃雲翳障之後,隻怕現下難有攜友共歸舊隱之機。

“蒼師兄?”雲河又喚了聲,丟下書蹦跳著跑出石亭,扯著蒼的袖子說,“師兄,其他哥哥姐姐都出去辦事,吾也想出去玩,一直待在天波浩渺實在很悶。”

“天波浩渺內中有許多道員,你若嫌悶,不妨找他們玩耍。”蒼並未扯回袖子,也沒有瞧雲河一眼,依舊望著天際淡然地說著話。

天際命星移動正往天波浩渺而來,是赭墨兩人回來了,但他們的命星周圍似有異常魔氛波動,發生何事嗎?

蒼心中有些憂慮,臉上卻無任何反應。

“彆提那些小道子了,一個個比蒼師兄你還古板。咳咳,師兄不是古板,是穩重……”見蒼沒有怪罪之意,雲河調皮地笑了笑,“連梳個頭都梳不好,害吾如今每天隻能披頭散發。吾堂堂露城少君,如此儀容不整,要讓吾嫂嫂知道,定是要將這種梳頭小仆罰去做苦役的。”

“修道清苦,無為無爭,外表如何並不影響修行。”蒼緩緩道,“何不自己學著穿衣束發?人生路漫漫,豈能無波折,能學習自立,處世的格局自會大不相同。”

“是啦是啦,下回再學。”雲河敷衍地說,“吾瞧師兄冠上的發簪樣式彆致精巧,吾雖見過不少珍玩玉石,都未有師兄此簪熠熠生輝。冒昧請問師兄,能借吾一觀嗎?”

蒼直到這會兒才終於掃了雲河一眼,這少年黑發長得拖到了腳踝,確實需要打理束發,他正閃著好奇的懇切目光望著雪玉翎簪。

蒼對雲河素來有求必應,抬手將欲拔簪,心想這其中一片元魂留在宿體身邊也無不可。護了這條魂近千年,驟然分離在即,心下居然還有些不舍。

鬼使神差地,蒼的手停在半空沒有繼續拔簪,僵了數秒後又放下,仿佛簪中元魂有靈,又似天機示警,勾起莫名的心緒不寧,催他不可衝動。

“師兄?”雲河挑起眉不解地看著蒼。

“嗯——”蒼沉吟一聲,微微斂起眼眸,“你既中意這種式樣,蒼可為你親手再雕一枚。吾冠上舊簪破損不堪,實不配你一城少君之身份。”

雲河未疑有它,聽到蒼要親自雕簪,還以為蒼對他的信任再進一步,心中不禁沾沾自喜,當即跑入道舍中向其他道生討要材料。

石亭邊隻剩蒼一人,他此刻才將雪玉翎簪取下仔細端詳。

赦天神封破解當日,離開玄宗再渡紅塵之前,為保險起見,蒼已用自身道元將簪中元魂封印,除非有百分之百能讓玄師弟複原的機會,否則不宜輕試。

簪中元魂當已沉眠,為何今日心頭會起莫名波瀾?

在雲河回來前,蒼又將雪玉翎簪的封印加強一遍,順手簪回冠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他老神在在地坐回石亭中,拾起雲河丟下的那本詩集正翻看著。

……

過了一日,赭杉軍和墨塵音帶著特殊的訪客回到天波浩渺,路上雪芽早就挨不住傷勢又昏睡過去,渾渾噩噩地進入了玄宗據點。

這日,雲河已簪上了蒼為他雕的與雪玉翎簪樣式一模一樣的桃木簪,腦後挽著與玄鳴濤一模一樣的散仙髻,不仔細瞧,還真是難以分辨前世今生。

他們依舊在亭中讀書,赭墨帶著雪芽來到時,蒼與雲河皆驚訝不已。

“曜辰,快過來,看看這名少年。”墨塵音忙招呼道,“他就是雪芽,本該與你長得一模一樣。”

雲河一臉驚奇地快步走到雪芽身邊上下打量,真是半分相似都看不出。

赭杉軍將雪芽放下地,輕輕揉了揉雪芽的腦袋喚他清醒,雪芽睡意朦朧地睜開無神的眸子左右瞧了瞧,一手仍拽著赭杉軍的水袖不敢鬆開,縮頭縮腦地倚靠著赭杉軍。

這雙眼睛?

麵容瞧不出端倪,但雪芽一睜眼,雲河一下愣住了,這少年,莫非就是他那苦尋不得的半身?這雙異色瞳,與雲河正好呈鏡麵倒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雲河卻佯裝無知地問墨塵音:“墨師兄,旁邊這位想必就是大家常說的四奇之首,赭杉軍師兄吧?在下朱聞曜辰,拜見赭師兄。”

雲河大禮稽首,他倒是禮儀齊備毫無破綻。

赭杉軍見到這張完好無損的臉,再對比雪芽,不由悲從中來,伸手扶起雲河:“甚好,甚好!如今你們兩人皆在此,儘速派人通知儒門龍首,待龍首來到,便可進行雙體歸一。龍首乃雪芽好友,天命回歸之刻有摯友相伴,也不至讓雪芽留下遺憾。”

赭杉軍探問地看了看雪芽。

見雪芽毫無反應,以為他沒留意聽,赭杉軍湊近又說了一遍。

他們隻知雪芽喪失五感,卻不知雪芽癡傻,見雪芽迷茫地點點頭,還以為他同意了雙體合一之事,墨塵音趕忙去催道生往殘林和疏樓西風兩方送信。

那廂蒼未發一語,始終微皺著眉注視著雪芽,他並未在這名童子身上發現任何元神,竟是副無魂之軀。這副軀體魔元深植,渾身魔氣纏繞,若讓雙體眾魂合於此軀,隻怕影響玄師弟心性,未來少不了又要入魔痛苦掙紮一番。

“等等——”雪芽無知,雲河卻聽懂了,“雙體合一……那……那合一之後,吾還在嗎?吾還是吾嗎?”他回頭緊張地詢問蒼。

蒼思索一番肯定地說:“在。雪芽乃無魂之體,而你有半身元神,雙體合一,該是由你主導新的軀體。”

“那他是不是就算死了?”雲河瞪著大大的眼睛略顯惋惜地瞅著雪芽,他走過去抬手在雪芽眼前晃了晃,“真的看不見……”

“非也,你們本是同一人,雙體合一隻是相互回歸天命,並無生死之說。雪芽五感俱喪,麵容被毀,身軀又呈嗜血化,這麼多年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也許雙體合一對他來說是另一種解脫……”墨塵音沉重地歎了口氣。

這時懵懵懂懂的雪芽突然扯了扯赭杉軍的袖子,指了指雲河,指了指蒼所在的方位,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你能聽見他們講話對嗎?”赭杉軍語氣輕柔地問。

雪芽短促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