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心 心的羈絆(1 / 2)

深雪漫漫,簌簌湮沒清冷荒山,煙雲繚繚,寂寂圍伴僻靜古舍。枯枝零落,不知風卷去後身歸何方,渡鳥喑啞,豈料嚴節臨時更添怨愁。

傷勢稍愈的紫荊衣已恢複自己的本來麵貌,他離開混沌岩池,獨自留宿在望天古舍。

數不清的歲月,數不清的人事充斥腦中,他需要更長久的時間調適心情,修複被摯友背叛的痛。

那日白子墨以雪非焉的麵貌來探望他時,紫荊衣還遮遮掩掩,推說不認識陌生道者,還好奇問雪非焉怎麼會玄宗乾坤法陣的解陣之法。

待以真麵目相對時,兩人靜默無言對視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

“原來雪非焉,就是白子墨……真是吾的好師弟,瞞得好啊。”紫荊衣失去往日愛諷刺調侃的語氣,聲音中略帶些許落寞。

“尹秋君,紫荊衣——”白子墨平靜地說,“從一開始,天橋同修,你吾與昭穆尊,我們三人就無一人有過真心。”

“沒有嗎……”尹秋君苦澀垂眸,用羽毛扇遮起自己的表情,背身不敢麵對舊友。

對紫荊衣來說,白子墨與赭杉軍墨塵音都不同,雪非焉在天橋上陪伴尹秋君修行千年,情誼之深也隻有昭穆尊能堪比擬。

可……

“為什麼雪非焉是你……你為什麼要做雪非焉……”

“為了報仇——”

白子墨儘力壓下心中恨意,同樣彆過頭不想看紫荊衣一眼,沉聲回答說:“你們以為玄宗道子被全數封印在異空間,實則墨師兄背著重傷的奇首,以及吾,我們三人前後留在了苦境。當年道魔終戰前一夜,玄師弟要吾來苦境儒教求援,騙吾離開道境欲保全吾之性命……若非以雪非焉的形貌,如何能潛伏在你們身邊監視你們這麼多年。你去玄宗雲台聽聽,破封至今,有多少前輩同修的英靈還在那處徘徊不去。魔界未滅,叛徒未懲,他們死不瞑目。”

“你曾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報仇,可惜現在吾身份曝光,受玄宗教律所製,你反而無法殺吾了。”紫荊衣大抵猜到了白子墨隱藏身份的用意,隻是不死心還想親口問問。

“就算有機會,就算按捺不住殺心,吾依然不會動手。吾不想叫你叛徒,你永遠都是吾同脈的大師兄,因為你平安回歸,他會更高興……”白子墨垂眸輕聲說,隨即眼中泛出冷寒殺意,“至於昭穆尊,弦上玄不止一次阻止吾殺他,言昭穆尊尚負擔著牽引天命的責任,要吾萬不能為一時仇恨壞了天機。”

“昭穆尊……唉……”紫荊衣傷懷歎息,“吾傾心相交的摯友,到頭來,個個都想殺吾……”

“你又將玄師弟排除在摯友名單之外了。他全心對你,還是被你拋棄,以前你怎樣割舍他,現在就怎樣被割舍,因果報應從來不會遲到。有時吾實在不懂,你何德何能,怎配他容情如斯?”

“吾確實背叛了玄宗,但吾……吾沒背叛他……”紫荊衣底氣不足地說,“玄鳴濤……他從未信任吾,沒將吾當成摯友……何來背叛……”

白子墨心中怒火又升,隱忍著聽紫荊衣敘述陳年往事。

“赦天神封那時,玄鳴濤明知跳峰是假靈地,卻裝酒瘋騙吾傳遞偽消息。他若全心待吾,何必演戲欺瞞,大可將苦衷相告,吾未必不肯幫他。”

“你——!冥頑不靈!”白子墨握緊了袖中拳頭,努力幾番壓下殺意。

紫荊衣旁若無人地繼續感慨道:“隔世再遇,吾又多次在昭穆尊手中護下玄鳴濤,沒吾阻攔,昭穆尊早下殺手。日前聞得故人絕筆,玄鳴濤也曾為吾求情,如此我們是兩不相欠。”

“好個兩不相欠!”白子墨怒極反冷,音調倏變,“奇首總悔恨當年沒有及時引導你們,將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弦上玄也是,從未與你打過交道,卻莫名說你是重情重義之人。隻有吾,最明白你們的利欲熏心,自私無情。你與金鎏影,沆瀣一氣,利益互鬥,如今落得身心俱傷,根本是無藥可救!”

白子墨憤怒轉身欲走,紫荊衣又將他喊住。

“你心中有恨吾知曉,屬於紫荊衣的罪,吾自會回道境總壇領戒律。不過尹秋君並無負過雪非焉,僅剩的摯友,尹秋君不想失去。”

“沉染·雪非焉,這個名字包含了吾所有的怨恨與回憶,全然不足為外人道。”白子墨冷漠拒絕,“雪非焉沒朋友,隻有兩名仇人。如果你始終不懂土中酒埋藏的情義,吾建議你還是彆回總壇,以免被亡靈哭聲震碎耳膜。”

紫荊衣自知理虧,還想多辯解幾句,外圍山界乾坤法陣有了反應,兩條道影劃空而降,正是被逼入青埂冷峰的赭墨。

“奇首?墨師兄?”見兩位師兄風塵仆仆的樣子,白子墨立馬上前關心。

“可惡的金……”墨塵音開口就想斥金鎏影,即刻就被赭杉軍搶了話頭。

“今日真是不走運……”赭杉軍尷尬地瞄了紫荊衣一眼,不想讓好不容易願意回頭的紫荊衣為難,“遇上魔界陷阱,紫霞之濤被奪。”

“什麼?紫霞之濤被奪?!”白子墨憂心忡忡地說,“青魂珠很有可能流落魔界,他們奪走紫霞之濤,那珠中之魂豈不是……”

墨塵音明白好友心思,也主動避開了金鎏影的新惡行,隻對紫荊衣言道:“紫荊衣,既然回來,便與我們並肩作戰吧,就當戴罪立功。我們稍做計劃,一同潛入魔界奪回青魂珠與紫霞之濤,現在隻能希望青魂珠仍在金鎏影之手,並未交予魔界……”

紫荊衣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戴罪立功的機會擺在眼前,他也迫不及待想教訓教訓金鎏影,立刻滿口答應。

四道正在討論作戰方案,一封術法飛信穿越乾坤法陣落到他們眼前,白子墨認出信上遺留的佛氣與弦上玄同源,毫不懷疑地為眾人展信一讀。

“天波浩渺再度遭劫,弦部眾同修又被異度魔界所擒!”赭杉軍比剛才更憂慮。

“再度?”白子墨不明所以地問。

“那朱聞曜辰是生是死?”墨塵音沒理他,搶過飛信一覽。

信上隻有區區幾個字:弦部眾道陷魔界,瀚海外一見,配合,速救。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前往瀚海原始林。”

話音未落,赭杉軍已化光飛離了望天古舍,隨後三道光影追著奇首往同一方向飛去。

……

妖獨池的魔氣純度雖比不上天魔池,卻是重塑普通魔將最常用的地方。

平常無事時,鬼邪魔三族無一魔物願意靠近此地,隻有犯了重大錯誤的魔將才會被處以投入妖獨池煉化的酷刑。

池邊骨骸堆積陰森可怖,池中彌漫著腐爛的死氣,環境惡劣至極,隻稍稍駐足片刻便讓人感覺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