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九鼎,駟馬難追,也希望異度魔皇遵守交易,將雪芽交還。”
撤軍回城路上,旱魃心情不暢悶頭行軍,多次向雲河請求脫隊去找一頁書和練峨眉報仇,但都被雲河否決,雲河拉著旱魃定要他回城參加自己的大婚。
“難道吾皇真要將半身還給中原正道?”旱魃忿忿不平地問。
“當然不能,找人假扮就是,待本座婚典結束,你親自領軍去公開亭先一步做下部署。三日後,本座既要得到魂玉,也要疏樓龍宿等一乾中原人留命當場。”
“屬下遵命!”旱魃聞言總算振作精神,開始提前期待起三日後的公開亭大戰。
……
異度魔界不似人界禮儀繁瑣,魔皇大婚不過牽條紅綢走個過場,接受眾魔朝拜慶賀也就罷了,尤其當前戰事緊要,婚儀更是一切從簡。雲河甚至免去了眾魔朝賀這一環節,隻他們銀鍠家的子侄親戚,以及幾員心腹將臣聚一聚。
他的心思不在婚典上,但這場大婚卻必須要辦,他不敢將成婚大事事先稟告父皇,生怕父皇手眼通天知曉他竟娶人類為妻。
簡而又簡,隻為給緋羽一個堂堂正正留在異度魔界的身份,也避免被其他魔發現魔後身份有異。
自萬聖岩戰場歸來,火焰魔城內中已裝飾一新,一切就緒就等兩位新人入殿。
雲河快速處理好方才所受之傷,迫不及待趕回內殿探望緋羽,誰知門外站了一群魔婢。
緋羽獨處寢殿內,伏案正仔細書寫著什麼,她未施脂粉,未戴釵環,身著一襲玄黑素衫,襯著披散的青絲,彆有一種疏離之感。
雲河將門外的魔婢都打發走,入內順手掩上了門扉。
“吉時將至,你又要讓本座難堪嗎?”雲河站在門邊沒有靠近,冷冷質問緋羽。
“恭喜魔皇與玉蟾宮魔後大婚,吾留在這間屋子裡是否不妥?妨礙魔皇與魔後洞房了。”緋羽仍低著頭自顧寫著東西,語氣平緩地說。
“昨夜有人不幸暴斃,今日要與本座成婚的人是你,你將是本座唯一的魔後,玉蟾宮。”
“魔皇發昏了,吾乃緋羽怨姬。”緋羽擱下筆,抱著手臂靠上椅背,冷眼瞧著雲河。
“本座清醒的很,是你發昏了。”雲河壓著聲音威脅道,“班師回城途中,本座突然想起大喜之日,怎能不通知你的朋友前來一同熱鬨一番,便派元禍天荒去將孟白雲請來魔界。今日你若不配合,本座就賜死孟白雲,為我們新婚添一份喜色。”
“魔皇想要殺人不過彈指之事,不必特來告知區區人類。外人死活與吾無關,最多,吾為孟白雲守靈七七,以儘朋友之義。”緋羽無動於衷地說。
雲河壓抑心中漸起的慍怒,克製地抽了抽嘴角比哭還難看的笑意。
“你如果不以玉蟾宮的身份嫁給吾,魔界容不下人類。”
“要殺要剮,緋羽怨姬悉聽尊便。魔皇大可再選一名邪族之女,將吾的皮取走就是。”
“冥頑不靈!”雲河一個箭步衝到桌案前,狠狠抓起緋羽的手腕。
緋羽抬眸斜視雲河,眼神空洞不帶絲毫情緒:“緋羽怨姬,此生隻嫁一人,你是那個人嗎?”
“本座,銀鍠雲河——”雲河恨恨地說。
“魔皇請離開吧,外麵還有婚典等著魔皇大駕親臨呢。”緋羽臉上展露輕蔑笑意,甩開雲河的手,提筆又顧自書寫起來。
雲河瞥了眼案上筆墨,滿紙毒物藥材,像是某本醫書,但緋羽不屑的口氣令人惱火,雲河一把搶過緋羽的手稿揉得稀爛。
“你到底想怎樣?!”
“嘖,高貴的魔皇一直糾纏一名汙穢的人類做什麼呢?”緋羽毫不客氣地諷笑道。“莫非魔皇,你愛上人類了?”
“放肆!”
雲河始終憋著一口氣,這會兒終於爆發,提手將欲掌摑眼前出言不遜的女子,但見緋羽鳳目怒瞪而來,兩兩對視之刻,停在半空的手僵住了,遲遲不忍落下,氣得雲河反手打碎了屏風。
“無事就離開,彆擾吾清靜。”緋羽冷漠地扭頭,對處於失控邊緣的雲河熟視無睹。
屋內陷入一陣可怕的沉默,雲河筆挺挺立在原地數刻,怔怔地凝視緋羽的側臉數刻,又在內心糾結掙紮了數刻……
數刻之後,才道出一句聲音比蚊子還小的話語:“吾,要娶……緋羽怨姬……為妻……”
緋羽執筆的手頓了頓,好整以暇地轉臉斜眺雲河:“是誰要娶吾?”
“是……吾……”雲河垂眸死死盯著地麵,一番天人交戰後,嗡聲答道。
“你是誰?”
“吾是……是……”雲河袖內雙拳緊握,全身肌肉都繃了起來,咬著牙艱難地吐出三個字,“玄……鳴……濤……”
話音落地片刻,一雙溫柔的手出現眼底,輕輕撫上雲河臉頰,熟悉的掌心觸感瞬間擊潰雲河的心防,消弭了所有恨火惱怒,如墜無限深淵自甘墮落。
但雲河還未開口喚一聲‘緋羽’,現實又將他重重打醒。
“濤兄,緋羽願意嫁給你,隻嫁給你一人。”
柔聲細語,滿目溫情,望的卻是另一個人,那人偏偏是雙體合一後完整的自己,這壇陳醋,竟連怒火都不知該向誰發作。雲河死死咬著牙,極力壓抑怒氣,所有羞辱也必須忍到大婚之後。
魔皇殿中,等了許久的眾魔正在交頭接耳,傳報魔皇與魔後駕到,演樂開始,不明所以的外魔連番道賀,然而魔皇魔後兩人都冰著臉,不僅沒有一分喜色,連短暫的對視都沒有,行動僵硬仿佛牽線傀儡,機械地走完婚禮過場。
為了保護姥無豔,緋羽提前請她避開雲河,以免遭到毒手,被大婚瑣事衝昏頭腦的雲河還真一時沒想起存在感極低的姥無豔,否則她也難逃剝皮之刑。
婚典草草了事,魔皇魔後都無心宴樂,九禍剛為他們主持完婚禮流程,魔後就丟了紅綢,拋下魔皇與一眾魔將獨自回轉寢殿。
雲河安撫賓客們幾句,排布工作後遣散眾將,追著緋羽也進入內殿。
本以為婚典結束,緋羽成了名正言順的魔後,總該念及夫妻之情,不料緋羽臉色比方才典禮之前更冰冷,連語氣中都透著毫不掩飾的嫌惡與不耐。
“方才成婚,你吾已是夫妻,你該恪守為妻的本分!”雲河說著就要去拉緋羽,可緋羽身法伶俐地躲了過去。
“有嗎?我們何時成了婚?方才與你成親的是玉蟾宮呀。”緋羽戲謔地嘲弄道,“魔皇真是好健忘。”
“緋羽怨姬!彆再耍花樣!”雲河將緋羽堵到牆邊,探身上前硬是將人抱住,“本座與自己的魔後新婚圓房,天經地義!”
驟然一聲清脆響徹寢殿,緋羽奮力掙開雲河懷抱,怫然拂袖坐到妝台前,取過一把剪子比劃起來。
“銀鍠雲河,吾已經給足了你顏麵,馬上從吾的眼前消失。你若還不識趣,吾自然是不舍得傷害濤兄未來的身體,便隻好親自動手,將自己的人皮送你,免你惦念。”
雲河抬起氣得發抖的手,略揩了揩自己被扇紅的左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全力平複怒意,轉身摔門而走。
木門還在門框中發顫,緋羽慢慢放下剪子,心有餘悸地也緩了緩呼吸,起身拾起被雲河揉爛丟在地上的書稿,一張一張抹平重新疊好。
細看紙上詞句,正是緋羽倒背如流的毒經選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