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戰死,魔皇重傷,異度魔界自破封降臨苦境以來,從未遭受如此大劫,邪後九禍被迫挑起軍政諸事,邪王殿重新啟用召見諸將,安排布防,調整作戰計劃。
千年前赦天神封降下,魔界被封印入異空間前夕,也是九禍獨力支撐整個魔界,此回竟又遇相似的狀況,若不及早應變,恐被人界捉住可乘之機,使魔界重蹈覆轍再遇滅頂之災。
閻魔旱魃的屍身已被魔將們扛回,暫時沉入天魔池底。此回四將離城,三將重創,還折損了九禍最得力的心腹吞佛童子,魔界戰力大損,短時間內無法再與中原正道一較高下。
火焰魔城兵員調動,換防備戰緊張喧鬨,魔皇殿周圍卻異常安靜,魔將們刻意繞開魔皇殿,哪怕必須路過,也將動靜放得極輕,不敢打擾魔皇休養療傷。
寢殿內室,緋羽怨姬靜坐榻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昏迷中的銀鍠雲河兀自出神。
相差無幾的麵容,雲河看起來略顯年輕,弦上玄則多了數分沉穩從容,兩相比較之下,還是弦上玄更像自己印象中的濤兄。
緋羽惆悵地輕歎一聲,瞧著雲河的眼神不由生出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濤兄,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緋羽低聲自言自語,抬手輕輕撫了撫雲河眉眼。
這桀驁張狂的魔,隻有在沉睡的時候才會露出這張臉原本該有的溫潤平和。
動作雖是輕緩,卻不意碰醒了沉眠的魔,緋羽觸電似的即刻縮回手,彆過臉移開了視線。
雲河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第一眼見得緋羽映入視線,還以為她擔心自己安危才陪伴在側,不禁有些欣慰。
誰知緋羽一開口,方才的溫情脈脈煙消雲散,冷漠得仿佛對待仇人。
“自詡天下無敵的魔皇,現在怎麼如同病夫一般躺在床上起不來呢?”緋羽挑著眉戲謔嘲諷道,“哦,吾險險忘了,魔皇被中原群俠圍爐給打了,內傷外傷差點回不來呢。”
“你……!”
雲河怒意躥升,一口淤血哽在喉間,剛想回懟,驚覺自己氣力儘散,連拳頭都握不起來,勉力掙紮也隻能稍稍扭動脖子,更運不出絲毫功力。
“彆白費力氣了。”緋羽擺弄著銀針在燭火上烤了烤,熟練地為雲河刺穴導脈,“放心,吾是不會讓你糟踐濤兄的身體,必定會儘心將這副軀體醫好。”
“出去,本座不要你醫。”雲河勉強咽下喉中腥味,扯著虛弱的聲音不耐煩地趕人。
“任性什麼呢。”緋羽勾了勾嘴角笑意,又有了新的算計,“既然你還有精力生氣,那吾再告知魔皇一個好消息吧,中原群俠刀戟戡魔成功,閻魔旱魃已經死了。”
晴天霹靂再重擊,雲河急怒攻心猛地嘔出大片傷血,牽扯血脈逆行痛苦不堪。緋羽趕忙處理血跡,以免九禍等魔來探病時察覺端倪。
“不僅如此,雪芽也順利離開了魔界,相信不久之後,你定會被正道群俠所擒,回歸雪芽之身,屆時濤兄便可真正蘇醒。”緋羽無視雲河臉上幾乎要凝成實形的怒火,幽幽言道,“你不必激動,邪不勝正,自古便是真理。”
雲河怒極反冷,眼中透出一片殺意。
“既然雪芽被救走,那你還留在魔界做什麼,你現在就可以離開,沒人會阻止你。”
“吾是不會離開的,吾若離開了,誰替正道群俠傳遞魔界情報呢。更何況——”緋羽挑釁地伸手勾了勾雲河的下巴,“吾還要守著濤兄這半身的軀體,可不能教你也死了。”
“放肆!”雲河彆扭地側了側臉,克製地壓低聲音低吼道,“你真以為本座舍不得殺你?!”
語方落,寢殿內室氣溫驟降,不知從哪兒飄出的冰晶乍然化成一道魔影,寒光倏忽閃至緋羽身前,待定睛一觀時,雪蛾天驕手執明玥,劍鋒已架在緋羽脖上。
“住手!”雲河愕然一怔,立刻疾言阻止,“退下!”
雪蛾天驕聽命收劍,卻抱劍候立在側不肯離開,眼神不善地警戒著緋羽怨姬。
緋羽冷眼斜視雪蛾天驕,她不知雪蛾天驕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在外魔麵前還得端著魔後的架勢。
“本後與魔皇談些私話,你杵在這裡乾什麼,魔皇之令聽不懂嗎,還不退下!”
這時,殿外九禍前來探視,又有負責煎藥的魔婢送來傷藥,寢殿一下人滿為患。
雲河拒絕緋羽給他喂藥,把目光投向九禍,九禍猶豫了幾秒,轉而示意雪蛾天驕上前代為侍奉。
緋羽見雪蛾天驕輕手攬起雲河,讓他枕在冰蛾懷中小心喂藥,心裡莫名不是滋味,但九禍來此必有要事稟報,魔界情報也不能錯失,隻好強迫自己不去在乎沒意義的飛醋。
“看雲皇精神恢複不少,屬下等終於可以放心。”九禍禮儀齊備,恭敬站在三步開外並不靠近臥榻,彙報說,“魔界諸事運作正常,雲皇不用操煩,好好養傷,日後再找中原人報仇雪恨。”
“旱魃的第二道魔魂現在何處?”苦藥入口不如心苦,雲河眉頭緊蹙,關切問。
“暫納入天魔像中,旱魃乃魔族之君,吾皇傷愈後需親自安排他的魔魂魔身歸宿,以安撫魔族眾將士之心。”
雲河一想到前戰失利,不由氣得渾身發抖:“待本座調息數刻,扶吾前往天魔池,本座不許閻魔就此隕落。”
“魔界現下戰力大損,吞佛童子落於佛界之手,隻怕凶多吉少。”九禍憂慮地說,“翳流醒惡者傳來信息,欲以刀戟作籌碼,交換旱邪珠。”
“神刀聖戟?”雲河戒備地縮了縮瞳孔。
“是,隻要斷層修複,喚醒鬼族強將填補戰力,魔界依然立於不敗之地。”
“練峨眉吃了翳流的藥丹,助她如有神助,醒惡者背叛在先,還想還頭與魔界交易,做夢!傳黥武領軍,奔襲突進直接殲滅翳流奪回刀戟,速度要快,不可留正道反應支援之機。”
“遵命——”九禍轉身要走,又被雲河喚住,改催雪蛾天驕前去傳命。
“陰陽骨的事情調查得如何?”雲河提高聲音轉移話題,實則暗示九禍靠近些,低聲向九禍傳達了其他任務。
雲河目光始終鎖在緋羽身上,緊盯著不讓她偷偷離開去給正道傳信息。
“此事屬下正要稟報。”九禍配合做戲,“千年前失蹤的鳩盤神子日前回歸魔界,帶來了陰陽骨的消息,言陰陽骨相關者現在萬聖岩,佛劍分說身邊。”
“鳩盤神子?就是曆史傳聞中辯才無雙的魔界首智嗎?”
“正是。當年道魔大戰開啟之前,鳩盤神子進入苦境找尋對手,從此消失無蹤。屬下詢問其經曆,原是在苦境九峰蓮潃化為魔胎等待千年,後又奉獻自身魔血形成赦道衝開了魔界封印,調養至今才蘇醒歸來。”
聽九禍描述,雲河有些疑慮:“既是魔界舊臣,又立新功,回歸也好,不過魔界甫經重創,鳩盤神子此時出現啟人疑竇。帶他去天魔池接受天魔像諸王試煉,你親眼見鳩盤過關,本座才能安心。”
銀鍠雲河體力稍複,在雪蛾天驕的攙扶下來到天魔池,不惜耗損神能修補了閻魔旱魃破損的魔心和魔身,又分出半身魔元助旱魃固魂,強行將死去多日的閻魔旱魃重新拉回人世。
如此一來雲河傷勢更沉,與意識醒轉但身軀尚未活絡的旱魃一同泡在天魔池中休養生息。
……
換回鳩盤神子裝束的劍雪無名,熟門熟路地繞開巡邏崗哨,剛剛已將自身佛元暗中注入枯木牆。牆中恢複意識的白子墨又受佛氣相護,道佛交彙守得靈台無比清明。
蒼被轉移到普通石牢,空蕩蕩的先知台隻餘白子墨一人,清醒,卻記不起魔化以後發生的任何事情。
一閉眼,時常冒出幾縷錯亂的光影擾亂神思,忽隱忽現,似乎是個人。
可睜眼時,那人憑空消失不見,不論怎樣瞪大雙眼,始終瞧不清究竟何人。
……
劍雪本就是魔胎之佛,天魔像眾先王魔魂檢驗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九禍痛失吞佛童子,鳩盤神子回歸恰填上了吞佛的空缺。
有諸先王驗證背書,劍雪順理成章融入異度魔界,一來就獲得了領兵資格,可獨立出任務無需報備。
黥武出兵去滅翳流,魔界又暫時空虛,沒人顧得上正在養傷的小魔,劍雪趁機唆使晦釋童子一起去萬聖岩救吞佛。
重情的小晦釋一直為師兄被擒,主君重傷懊惱難過,經人一慫恿,孩童心性腦子一熱便想跟鳩盤神子走。
晦釋童子直屬雲河,九禍都管不到他,偏偏雲河當下昏迷在天魔池中無法得見,來不及稟報主君,救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