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難得的清閒,有你坐鎮,苦境哪還會有什麼危機。”
“吾之身份暫不能暴露在台麵上——”
玄鳴濤將自己的為難講與兩人知曉,龍宿自不必說,劍子也滿口答應為他保密。
正事談過一輪,龍宿又下逐客令,劍子權當他說笑,酒足飯飽後隻管跟玄鳴濤談天說地。龍宿隻好一直給玄鳴濤灌酒,試圖把玄鳴濤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三人一直喝到深夜,默言歆送醉步顛倒的劍子告辭回家,仙鳳入內收拾殘羹,見龍宿也醉得東倒西歪幾乎不省人事,玄鳴濤卻像沒事人一樣神色如常。
自仙鳳懂事以來,從未見龍宿如此爛醉如泥,一數酒壇明明比玄鳴濤少了十幾隻,居然站都站不起來,跟一灘泥似的癱在玄鳴濤身上,怎麼喊都喊不醒。
“不用擔心,也無需煮醒酒茶,明日自然就醒。”
玄鳴濤熟練地將龍宿打橫抱起,讓仙鳳帶路回房,一邊跟仙鳳講起當年,玉陽江邊龍宿喝得爛醉如泥之後的糗樣,聽得仙鳳忍俊不禁,她非常上道地給玄鳴濤領路去了東廂房。
這間廂房可真眼熟,玄鳴濤還以為所有房間的設置都差不多,於是放心地將龍宿安置榻上,待仙鳳打水來退出房間後,開始替龍宿拆下發冠,脫衣擦洗。
這家夥果不其然又吐了,這麼多年雖然酒量長進不少,但還是這麼不禁喝,幸好現在在自己家裡,不用擔心宿醉受凍。
玄鳴濤好像也有些醉意,暫時忘記龍宿嗜血王者的體質,渾身冷血怎麼會受涼。
他拉過薄被替龍宿蓋好,坐到窗邊椅子上,吹著夜風,望著窗外滿天星子發了會兒呆,準備等龍宿吐完第二次再離開。
過了一會兒,醉得一塌糊塗的人開始哼哼唧唧起來,不停喚著‘濤濤’,玄鳴濤一時心軟,過去坐到榻邊,給龍宿揉揉衝關穴緩解酒勁。
豈料龍宿得寸進尺,扒著玄鳴濤的手臂不放,像孩子般鑽進他懷中,抱著他的腰,枕在他胸前睡得舒舒服服……
玄鳴濤被迫倚著床頭半臥下來,使勁推了推懷裡的爛泥,哪知這攤爛泥居然哽咽起來,嚇得玄鳴濤立即舉起雙手投降,不得已用哄孩子的手法拍拍龍宿的背,摸摸腦袋安撫小朋友的情緒。
他十分懷疑龍宿是裝醉,為了報複他之前身為雪芽時黏著龍宿的事情。
“咻咻?咻咻?”玄鳴濤稍稍用力捏著龍宿的臉扯了扯,“真的假的?”
龍宿又哼哼唧唧起來,玄鳴濤馬上停手。
“濤濤,吾錯了……”龍宿囈語般嘀嘀咕咕。
“說什麼?”玄鳴濤側耳仔細分辨了好幾遍,才聽清楚,“什麼錯了?”
“汝不原諒吾……”
“我什麼時候不原諒你?我原諒你什麼啊?我什麼都原諒你行了吧。”
“不肯見吾……”
“我這不是剛回來嘛。”
“濤濤,汝彆走……”
“不走不走,唉呀你抱著我呢,沒法走。”
玄鳴濤無奈掀過被子將自己也蓋上,見龍宿嘟囔個沒完,乾脆給他講起睡前小故事,以求能儘快把小朋友催眠過去。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剛背了兩句,玄鳴濤自己也打起哈欠,感覺道德經沒把龍宿催眠,倒是先把自己催眠了,還是換一個吧。
他想起鳳兒小時候不肯睡覺,隻要他唱兩句小調立馬聽話,於是掃了眼屋外的夜色,氣勁一發關上窗戶。
玄鳴濤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生怕被小輩們聽到。
“太陽落下山,秋蟲兒鬨聲喧,日思夜想的……”他頓了頓,斜眼瞟了瞟醉意深沉的龍宿,改詞兒道:“宿哥哥,來到了我的門前呐……”
……
懷裡的人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玄鳴濤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把龍宿扒拉開,重新安置平整,確認無礙才終於離開那個房間。
七彎八繞又繞回西風亭,難道要在亭子裡夜宿了?這園子對路癡真是太不友好。
得虧鳳兒還沒休息,聽到西風亭有動靜又來查看,她居然很奇怪玄鳴濤為什麼大半夜還出現在這兒。
看破不說破,鳳兒抿著笑意將玄鳴濤帶去了龍宿的房間。
原來房間跟房間是不一樣的!
龍宿房裡的陳設明顯都是按照他的個人喜好,到處是紫色的裝飾。屋子分明很大,空間卻有些擠,是因房裡放了好幾個足夠容納成人的大箱子。
亂動彆人的東西很不禮貌,但玄鳴濤聯想到吞佛童子先前的搜查彙報,這些箱子裡好像裝的全都是畫卷。
打開箱子隨手取過一卷欣賞,果然是玄鳴濤本人的畫像。瞧這一箱箱恐有數百上千張,玄鳴濤運功將畫卷漂浮半空一一展開觀視。
一張張畫卷,一段段過往,一簇簇回憶,一片片情誼,暖了眼,暖了心。
酒醒大半,玄鳴濤將畫卷全部收起裝箱,隨後來到龍宿的書桌前,鋪開一張宣紙,研墨也準備留一張畫作贈給龍宿。
第二日天剛擦亮,穆仙鳳已興奮得睡不著,她比往常起得都早,因為今日與往日不同,她第一次真正有了父親,需要早些去給義父奉茶請安。
誰知經過西風亭時,居然見到隻著一身裡衣的玄鳴濤正在中庭練劍。
感情義父天還沒亮就已經起床了?
見鳳兒入院來,玄鳴濤迅速挑劍披上外衣,係好腰帶,穿戴整齊才轉身見女兒。
“義父起得好早。”鳳兒笑著行禮道。
“鳳兒也早。”玄鳴濤將明玥劍背在身後,解釋道,“玄宗道子每日寅時起床,卯時早課,酉時晚課,吾雖出師多年,卻不敢偷懶。”
“儒門也有時間嚴規,但不像玄宗這麼早……”
“吾既然回來,欠你的就都要補上。劍法龍宿教得很好,為父就教你道術陣法,醫卜鬥音,脫災保命不成問題。”
仙鳳一聽明顯眼前一亮,興致高漲地去抱了一大疊紙來練習入門畫符,學得比玄鳴濤當年還認真。
默言歆被拉來一起學習,兩名晚輩同時照看,相互比較著,進步才顯著。
日上三竿時龍宿還沒醒,一直到傍晚時分,他才慢慢悠悠地從東廂出來。
出來卻怎麼都找不到玄鳴濤的蹤影,甚至懷疑自己昨天的經曆都是一場夢,玄鳴濤或許從沒有回來。
稍後仙鳳送來醒酒茶,遞給龍宿一張畫作,言此乃玄鳴濤離開時,指明要轉交龍宿的禮物。
龍宿展畫一觀,若非是嗜血冰冷體質,恐怕霎時就要麵紅如血。
畫上所繪乃是他醉酒後的窘態,畫作下方落款那飛揚飄逸的水波紋字跡,正是玄鳴濤的獨家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