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洞中安靜得出奇,一個枯坐無言的劍者,一口樸實無華的石劍,岩水一滴一滴,落在石上,叩響石中劍聲回蕩,似與等它破空出世的劍者隔空交流。
原本大步邁入夜叉洞的元元心見此情景,不由放輕腳步。無需交手,劍者之間劍息互感,對方心性已儘了然。
難怪夜叉洞外的枯樹上|插|了這麼多人頭,想來都是聞名前來挑戰‘夜叉’的人,被人打擾的感覺確實煩躁。元元心居然感同身受地理解了那位‘夜叉’的心情。
幸好他放慢了腳步,並且沒有開口挑釁,否則一場無端的戰鬥在所難免。
這個柳生劍影倒是有趣,像一座石雕似的盯著一口石劍,劍者的執著,有時候會變成偏執。
從玄鳴濤那裡了解到柳生劍影的人物事跡和性格特點,元元心決定先在夜叉洞找個好位置坐下來,慢慢跟柳生劍影耗。等那劍聖磨好他的劍,再比試不遲,順便還能看一場收徒的好戲。
元元心挑了塊乾淨沒有血跡的地方盤膝而坐,單手拄起腦袋,目光飄到那口未成形的石劍上。滴水穿石的淬煉過程當真磨人,難為柳生劍影在這不見天日的洞中枯等五十年。
一般不開眼的人,除了身首分離沒有第二種結果。能活著走出夜叉洞的人,都與柳生劍影有所交情,他會刻意留手收斂劍意。即使如此,外人也絕不能久留洞中,打擾到他聆聽無暇之劍的劍聲。
今次來者居然堂而皇之閒坐近側,說那是個人,更是一口絕劍,劍意渾然天成,竟與未成形的無暇之劍和諧共鳴。
世上居然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無暇之劍,柳生劍影第一次對另一口劍產生濃厚的興趣。他同樣散出劍意,隨風送向元元心,既有交流之心,也有挑戰之意。
洞中三把劍,沉默靜謐仿若無人之境,空中充斥的劍意卻異常洶湧,縱橫開闔已過數百回合。
夜叉洞起了一陣隆動,劍氣紛飛切下許多落石,兩人猶然靜坐未動,外界的一切紛擾都入不了眼,入不了心,隻剩唯一純粹的劍意。
不知接過多少劍,不知經過多少日夜,元元心與剛進洞時判若兩人,他竟也狀似石化,數日間未動彈半分。
這下洞中不僅有三把劍,更成了三塊石頭。
……
東瀛另一組的任務就沒這麼順利了,莫召奴一行帶著鬼之瞳找到落日故鄉,也找到世上唯一能開啟鬼之瞳的鬼祭家少主,鬼祭宗煌。
誰知軍神大軍將落日故鄉團團包圍,揚言若不交出鬼之瞳,就要踏平整個落日故鄉。
東瀛第一高手,軍神源武藏親自出馬,傳聞此人透徹天下武學本質,乃扶桑無敵神話,一騎當千的名號在東瀛家喻戶曉,令人聞風喪膽。
第一道宏掌,高峰上赫然留下碩大一個‘軍’字,戰帖既下,轟然震懾落日故鄉所有人。
落日故鄉中,鬼祭宗煌還在猶豫是不是要求助莫召奴和中原人。
鬼之瞳是父親留給鬼祭宗煌的寶藏,父子性情相似,鬼祭宗煌並不願意將寶藏地圖與莫召奴做交換。
可落日故鄉的百姓都是忠心耿耿的鬼祭舊臣,從小護著鬼祭宗煌成長至今,都是他的親人好友,又怎忍心眼睜睜看他們白白葬送在軍神大軍之下。
搖搖欲墜的山壁似利劍懸頂,滅頂之災一觸即發,落日故鄉的眾人沒有放棄,自發修建工事,展開防禦工作。
鬼祭舊部已解甲歸田的老將老兵們重新集結,眾人在荻少將的指揮下,扛著鋤頭,拿著棍子,哪怕以肉身相拚,也要堵住落日故鄉的入口,不讓軍神大軍輕易攻入,傷害鬼祭唯一的血脈。
一頁書與擎海潮結伴同行落日故鄉內,村民們對他們的態度很不友好,話裡話外不待見袖手旁觀的中原人。
“兩位前輩請留步。”鬼祭宗煌實在扛不住壓力,跑出來攔住海天兩人,“我有一事,想請前輩幫助。”
不等他言明何事,一頁書先開口拒絕:“如果是關於守衛落日故鄉之事,不用再談。”
“可是……落日故鄉五千條人命,需要前輩解救啊……”鬼祭宗煌沒底氣地說。
“我們來到東瀛,是為了阻止東瀛侵略中原的野心,並非為東瀛之人作戰。”一頁書態度強硬,仍舊拒絕,“東瀛內鬥,與我們無關。”
鬼祭宗煌聞言,表情更加失望,眼裡最後一絲希望消失無蹤。
擎海潮見那少年熟悉的無助模樣,不禁勾起痛心往事,一言不發默默轉過身去,閉目輕歎。
一頁書瞥了眼身邊的擎海潮,隨即對鬼祭宗煌正色道:“任何請求,都需要代價,這世上沒誰對誰作無條件的付出,也沒誰有義務為誰犧牲。”
說罷,他帶著擎海潮離開現場,留鬼祭宗煌一人彷徨無依。
“中原多的是這樣的人,你與弦上玄,皆是其中之一。”擎海潮幽幽開口,毫無表情的臉上失了過往鮮活之氣,頹喪一如落日之景,夕垂漸暮。
“吾等亦有所求也,求蒼生太平,求人世圓滿。”一頁書放緩音調,高八度玄音絲毫不刺耳,反似春風拂麵般柔和溫暖。
“人世圓滿,何其難矣……瞧這落日故鄉,三日後山壁崩毀,大戰一起,此處難免淪為焦土。”
“好友看出軍神此掌端倪了。”一頁書分析道,“破山而不毀,‘軍’字周圍暗藏一股激烈氣流,護住山壁不至立時崩塌。但隨著時間流逝,氣流漸漸消失,待整座山壁崩毀,便是開戰之時。”
“不管鬼祭宗煌最後的決定如何,我們此行既要阻止東瀛與中原的戰火,就必須戰勝軍神,甚至消滅整個軍神大軍。”擎海潮眼中燃起戰意,仇與怒壓抑得太久,找不到宣泄對象,軍神大軍來得正好。
“與軍神之戰避無可避,卻不是現在。”一頁書忙安撫道,“你先前受異度魔界重創未愈,東瀛諸事交給一頁書,好友隻當陪吾遊曆散散心。”
“一頁書,擎海潮並非無能需要好友保護之人。”擎海潮彆扭地撇過頭。
“是,是吾需要好友出手相護。”一頁書溫和笑道,“好友,吾曾聽一名神思通慧的道者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擎海潮馬上領會話意,落寞地歎了口氣:“你還說情無需放下,如今又叫吾放下……”
“吾從未勸你放下,隻望你尋回自我,待我們返回中原時,或許,你的心境會有所不同。”一頁書語未儘意,賣了個關子。
“但願如此……”
夕陽西沉,夜幕降臨,突如其來的第二掌防不勝防,一掌摧毀落日故鄉的門戶夕陽峽穀,將整個峽穀完全灰化,變成無數粗細均勻的沙塵,驚得落日故鄉眾人愈發焦心。
“軍神前後兩掌,震懾立威,實力非凡,真強敵也。”大敵當前,擎海潮暫收傷懷,嚴肅分析軍神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