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在你麵前？”元元心向柳生劍影正式介紹玄鳴濤。
玄鳴濤無奈地笑了笑：“元元心，彆替吾胡亂吹噓，赭師兄在前，吾怎敢班門弄斧。”
“好友謙虛了，對於劍道，每個人的理解不同，一起討論也有進益。”赭杉軍溫和地說。
他們三人剛好坐一桌，元元心便拉著安靜的孟白雲倚牆而站。
孟白雲本想找大部隊商量明天劍決的具體安排，結果莫名參與了一場劍道研討會。
“道是什麼？”柳生劍影身子前傾，急切地問。
見赭杉軍也一臉認真的樣子，玄鳴濤不覺莞爾，好歹修行上千年，若是論不出個五四三來，豈不丟整個玄宗的麵子。
“你求的是劍之道，還是人之道？”玄鳴濤卻之不恭，擺出一副神棍範，拉過茶壺給眾人都倒了一杯。
“劍與人不可分割。劍，是人手骨的延伸，是身體的一部分。劍道的極義，是人陪著劍一同到達的永恒。”
“人禦劍，則劍鋒有所求，道可聞；劍禦人，則漠然世間萬物，心魔生。”
神棍講得太玄乎，為難東瀛人，柳生劍影沒聽懂。
一旁的赭杉軍讚同道：“然也，劍乃人之器，劍心人之心，劍意人之意，所謂不敗的劍招，即是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創的工具，所有心魔雜念，皆會反應在劍器之上。”
“世間人追求的世間道，其實皆在一念。一念生死，一念對錯，一念悲歡，一念無有。”玄鳴濤隱晦地說。
赭杉軍明顯聽明白了，略有感慨地輕歎一聲，那廂元元心也有許多感觸。孟白雲卻像第一天認識玄鳴濤似的，顛覆了以往對銀鍠雲河的固有印象，沒聽進去半句論道，愣愣地直盯著玄鳴濤看。
“一念在哪裡？”柳生劍影不明所以地問。
“在此——”玄鳴濤抓著柳生劍影的手放到他自己心口的位置，“數百年前，雲渡山上，創世者曾問過吾相似的問題，吾答之：心之所往，吾道也。一念在心，神魔無阻。”
“我的心，隻有劍，唯有劍——”柳生劍影撫心而論。
“你說吾的劍壓抑，吾說你的劍偏執，已偏離追求證道的執著，淪為你自我限定的枷鎖。”
柳生劍影不快地沉吟一聲，身上劍意又漲數分。
他身後的元元心馬上皺起眉頭，劍指摩挲，隨時準備著把柳生劍影當場按下。
“不必急著否認。”玄鳴濤泰然應對，“你的劍覺很靈敏，可聽到這劍閣之中，有一顆哭泣的劍心嗎？”
柳生劍影點點頭，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哭聲似有若無，縈繞在我腦海徘徊不去，刺痛我的耳膜。”
“除了哭聲，你還聽到了什麼？”玄鳴濤引導問。
其他三人也側耳傾聽。
“吾聽到海浪的聲音，風吹拂葉的沙沙聲，還有——”
元元心沒說完，孟白雲搶話道：“還有肚子餓得咕嚕聲。”
惹得元元心一陣白眼。
“哈。”玄鳴濤輕笑一聲，問赭杉軍，“師兄呢？”
“萬物之聲皆入吾耳，不止眼前所見，還有心中所念。”
“不愧是吾的赭師兄。”玄鳴濤欣然笑道，“《道德經》第四十章言：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為而為，順其自然，以純粹寧靜的意念聆聽萬物，便能於無心中聽見超越萬物的聲音，即為隻手之聲。”
“隻手之聲，葉小釵跟吾描述過，原來這就是隻手之聲的含義。”元元心恍然大悟地說，“聽見隻手之聲，就能找到道了嗎？”
“無一物中無儘藏，有花有月有樓台。”赭杉軍補充道，“內心豐富，處處聞道。”
“沒錯，再回到原題，正因吾有所求，有所念，有所愛，是以吾劍同吾心，蓄勢自抑。”玄鳴濤對柳生劍影說，“在這有情人間，你執無情之劍，頂多成為劍法高超的劍客，卻永遠找不到通往劍聖的道。”
“劍，隻需純粹，不需要多餘的情感。”柳生劍影聽得雲裡霧裡，還是堅持自己的作風。
“從未拿起，何談放下。唯有體驗過人世情感，放下自我偏執，才能從中悟道。正如千敗不勝之劍，也是需要不斷學習新的招式，然後將所有招式遺忘，方凝練出最精華的萬神劫。”
柳生劍影似懂非懂，悶聲沒回答。
“那顆哭泣的劍心，就是你的試煉。從了解她開始，慢慢領悟無聲之聲，你的思路會豁然開朗。”
眾人散去後，柳生劍影獨坐靜思足有三刻，最終決定出門去尋找那顆哭泣的劍心。
大家各自回房，孟白雲支支吾吾地還想跟玄鳴濤說些什麼。
他們倆好巧不巧正在緋羽的閨房外相遇，兩人默契一同往還亮著燭火的屋子瞧，明紙窗戶上透出一剪伊人倩影。
不知緋羽在忙什麼，這麼晚還不休息。
“不用擔心，明日照常比試，元元心清楚該怎樣做。”玄鳴濤進逼一步，壓迫感逼向孟白雲，“局都幫你造好了，後麵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多……多謝你們……”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孟白雲唯唯諾諾地謝道。
為了避嫌，玄鳴濤快步離開現場，留孟白雲還在緋羽窗外，癡癡望著緋羽的影子，憧憬著明天勝利後迎娶緋羽的美好時刻。
屋內，同樣做著美夢的緋羽今夜坐臥難安，猶豫著要不要大晚上出去找玄鳴濤見一麵。
轉頭又覺自己患得患失，濤兄雖然口口聲聲說沒對自己動過心，可接到劍帖還是趕來參加劍決，明明就有情，偏要裝無情。
以濤兄現在的根基修為，不管對手是誰，明天的初賽都勝券在握。終賽不過做做樣子，等到明晚，最多後天晚上，便能與他洞房花燭……
想到這兒，緋羽的臉頰有些發燙，思忖還是矜持一些，多等兩晚不遲。
緋羽安心地坐下來，開始喜滋滋地設計嫁衣，盤算著明天要化怎樣的妝容去給濤兄加油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