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離死彆日漸臨近,如月影比之前更多幾分傷春悲秋的感懷,總歎命運無常,難以如願。
天草很是不以為然,尤其聽了緋羽的故事後,他的信念愈發堅定。憑著嶽父撐腰,天草明裡暗裡抓住機會表白如月,直說等個一千年算什麼,他今年才二十五歲,等得起,天長地久都不在話下!
如月影頻頻惋歎,無法給他任何承諾。
“義父,最近吾越來越聽不見天語,也許……是因為命運即將走到終點……”
午後,如月影坐在秋千上,讓玄鳴濤輕輕推動,難得享受一番親情溫馨。
“聽不見自然之聲也好,那就多聽聽身邊人的心聲。”玄鳴濤溫和地說。
“這條命運路上,吾真能等到未來嗎?”如月影歎息,不敢對未來有分毫憧憬。
“你秉持無念度過平淡如水的一生,是為了完成宿命因果,但現在天命已被吾終結,你當然也可以解脫。”
“吾的解脫,終點就是死亡。”如月影側臉望向玄鳴濤,眼神悲憫,“世間所有人的宿命終點,都是死亡。”
“生前活得轟轟烈烈,愛恨情仇快意來去,死就死了,也沒什麼悲傷。”
“七情六欲,非吾所需要……也非吾所能擁有……”
“你努力不讓自己擁有任何牽絆掛念,這一生就仿佛從未活過,死後亦如雲煙消散,風吹燈滅,什麼都沒有。可真正的人生,正因執念,才得輪回,一世世回到這人間重續因果,人間才是人間,有情有義有血肉。”
“就像你嗎,情義相互羈絆,曆經千年萬劫,仍是回到苦海……”
“苦海?哈,人,就應該要有不舍,期盼,難忘,遺憾,生命才得精彩,你也是同樣。”
“吾不能否認,確實有所期待……”如月影倚著秋千呆呆望向天際,“或許你這名異數,確實能逆天改命,但吾……不敢用整個人間來賭……”
“誰都不會拿整個人間作賭,除了某些自稱為神的家夥。”玄鳴濤不滿地冷哼一聲,斜眼怒瞪上天,“月兒,你放心,等你命數到頭時,就會知曉吾這個做義父的,不是口頭占占便宜而已。”
他們在院中談話,緋羽和天草一個窩在客房草屋假裝繡嫁衣,一個蹲在後廚牆邊假裝燒水,倆人不約而同豎起耳朵聽得詳細,同樣是苦求難得的心上人,一言一行都使人好奇在意。
玄鳴濤出門去給如月影安排身後事,把緋羽留在水淨雲天,本意想讓她和如月多親近親近,誰知緋羽根本坐不住,一刻不見就心慌意亂,生怕她的濤兄再次不告而彆,於是她一個人跑到海波浪外海去等玄鳴濤回來。
夕陽晚照,投映海麵波光粼粼,風姿萬千的紅衣女子獨立海灘邊,背影略顯蕭瑟,海風吹拂如墨青絲,襯得她一身淒美絕豔。
她已駐足原地吹了數個時辰的海風,等的人遲遲未見蹤影。
驀地,一個溫暖的懷抱自後圈住了緋羽,將她整個人圍繞起來,緋羽驚喜地連忙回頭——
“怎麼在這兒等吾?”
輕柔的低音在耳邊響起,隻覺耳垂被一股溫熱的氣息包裹,激得緋羽不由縮了縮脖子,臉頰又隨即失守,被來人輕輕啄了好幾下。
“玄郎,你終於回來了。”緋羽鬆弛精神,乾脆完全靠在玄鳴濤身上,“我還以為……”
玄鳴濤愣了愣,緋羽改稱呼了?
“玄郎?吾覺得濤兄比較好聽……”
“你是我的相公,當然不能跟其他人一樣喚作某某兄。你也要改口啦,我最害怕聽你叫我‘緋羽姑娘’,陌生疏離,令我傷心……”
“是,是吾不好,請娘子原諒。”玄鳴濤討好地連連賠罪。
“可我又怎麼舍得怪你呢。”緋羽轉身抱住玄鳴濤,柔情脈脈地注視著他的眼睛,“玄郎,你要記得,你現在有了家室,不許再一去不回。”
“吾答應你,哪怕為了大局,需要離開許多日子,吾也會日日傳信給娘子,教你心安。”
膩膩歪歪的情話隻敢在無人的海邊說與對方心知,天草如月還在水淨雲天等他們回去吃晚飯,那對小情侶卻找了塊礁石坐下,抱在一起欣賞海邊日落。
外海偶爾有漁民路過,遠遠眺見黏一塊兒的熱戀情人,都會開幾句玩笑,著意繞開,很有眼力勁地不去破壞彆人的愛意綿綿。
隻是讓緋羽坐在腿上,抱著她看看日落,已讓玄鳴濤心血翻湧不止。現下夜深人靜,緋羽仍挽著他的手,不讓他離開房間,更叫玄鳴濤心猿難持。
先前天草搭了一間客房,玄鳴濤白子墨師兄弟倆擠擠倒是無妨,現在換成緋羽……
緋羽側躺著,抱著玄鳴濤的一條手臂,雖然心裡很希望玄鳴濤留下,但畢竟還欠一道婚典的門檻,礙於禮教,緋羽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心忖但凡濤兄說起,她必然就答應了,怎奈玄鳴濤也隻字不提。
玄鳴濤就坐在榻邊,弓著身子扒著床沿,他儘力控製著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閉目凝神,不敢泄露半寸餘光,以免不小心瞥見緋羽隻著一身薄衫裡衣的身子。
手臂被緋羽按在她胸口,明顯可感的柔軟擠壓,令玄鳴濤血壓飆升,雙手微微發顫,與理智做著極限拉扯。
心中默念千百遍清心經,心經,各種經,依然擋不住心潮澎湃。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那晚劍閣,你在瞾雲裳房裡到底做了些什麼?我跟許多劍婢可都聽見很大的動靜呢。”
緋羽的心思跟玄鳴濤不在同個頻道上,她還一臉純真地聊天談笑,毫不避諱與玄鳴濤的身體接觸,隻是這樣抱著濤兄的手,陪在他身邊,緋羽已心滿意足。
“咳咳……”玄鳴濤掩飾地咳嗽兩聲,壓住所有邪|思|淫|念,低聲回答:“吾自導自演一出好戲,為了瞞過劍閣眾人的耳目。”
他不住地吞咽口水,乾澀的聲音略顯沙啞。
緋羽聽說他一人分飾男女兩種聲音,笑得整個人弓了起來。
可沒一會兒,緋羽忽然安靜下來,爬到玄鳴濤身邊媚眼如絲地凝望著他,捧起他的臉親吻相貼。
好不容易壓下的心火再度衝潰心防,玄鳴濤的腦子有些短路,不受控地想要回應擁抱,手卻頓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發乎情,止乎禮,人之所以為人也……”玄鳴濤聲音低迷地扯出一句話。
他克製地撫摸著緋羽的秀發,起身將她平放回榻上。
緋羽的手臂卻不肯放鬆,依舊抱著玄鳴濤的脖子。
“或許,還有情不自禁一說。”緋羽輕飄飄的聲音仿佛有種魔力,牽動玄鳴濤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
“吾欠你一場婚典,三書六禮,三媒六聘,上表蒼天,下鳴九泉。在那之前,任何的情不自禁都是侮辱了你。”
“玄郎……”柔情承諾滾燙心扉,緋羽眼中噙淚,依依不舍地鬆開手。
“娘子安歇,為夫就坐在身邊陪著你。”
輕輕一吻落在眉間,緋羽欣然閉目,千百年來第一次,不再孤枕衾寒,卻始終難以入眠。
時至中宵,見緋羽氣息均勻,許是終於睡著了,玄鳴濤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塞回被中,躡手躡腳退出屋外。
豈料木門剛闔上,緋羽立刻一個軲轆翻起身,被愛人這麼盯著哪能睡得著,裝睡可真辛苦。
緋羽興奮地抱起薄被打滾,完全沒有一絲困意。一會兒傻兮兮地對著窗外的月光發笑,一會兒把臉紮進被子裡害羞,幸好濤兄吹了燭火在黑暗中陪著她,要不然自己那透紅的臉色肯定要露餡。
亢奮了大半個時辰,緋羽總算累了,迷迷糊糊地進入美夢。
第二天天草起來做早課的時候,莫名見到剛剛從外麵回來的玄鳴濤。
湊熱鬨不怕事大的天草笑嘻嘻地調侃玄鳴濤,昨晚沒有回來跟他擠一間屋,是不是好事成了?
玄鳴濤毫不留情地賞了天草一個爆栗,甩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撇開天草大步流星衝進他的屋子補覺,搞得天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白白挨了打。
“嘶,東海的海水真特麼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