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辰抬頭看我，那雙水綠色的眼因為卸妝不慎進了些脂粉，眼周紅了一圈，驀的我竟想起台上傷心欲絕最後鬱鬱而終的花旦，我垂下了眼瞼。
“你來了。”他的聲音清潤而溫柔，猶如珠翠令人著迷，“可以麻煩你來幫我一下嗎？”
我過去，柳懷濟睨了我一眼，自顧自地往外走去，“我弄好就先過去了，待會路公子帶路。”
路辰應了一聲，我將他按在椅子上，開始幫他拆頭頂的發包，蓉夫人死時頭上帶著的飾品不是很多，就是因為在台上被奴仆拖拽弄亂了發包，有點麻煩但不是很難弄。
他在鏡前抿著唇，我方才下手重了些見他這樣便問：“弄疼你了？”
“不……有點。”路辰垂下眼，不再看鏡子，他的呼吸很輕，我不由自主的也跟著放輕。
我去拿梳子，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你覺得……怎麼樣？”
被他抓住的那塊皮膚熾熱，我無意識的蜷了蜷手指，“很美，蓉夫人很美。”
我看著鏡中的他笑了下，如春雪消散，竟是比那蓉夫人還要美上幾分，“那你喜歡嗎？”
我驀的將手抽回，難得的，我聽見我胸腔傳來的熾熱心跳，我不知他到底問的是喜歡哪個，隻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匆匆將他淡金色半長的頭發梳了下，“把臉擦乾淨，我先出去等你換衣服。”
他悶悶的應了聲，我走到門口還是停了一下。
“很喜歡。”
門被關上。
我好像聽見他笑了，胸腔的跳動怎麼也停不下來。
我一隻手壓著心口，略微弓著身，緩了緩覺得好了很多，我攏了攏外衫，靠在門邊等他出來。
未等多久，門便開了，他仍是昨日那身衣服，青褐色長褂，腕上卻沒了那珠串。
我沒有看他，隻是跟在他身後。
……
“這樣吧，。程小姐隻要不去管明月園死活就行，損失淩月館會全權負責。”
我有些意外，“不用我聯係報社說出當年真相？”
“懷濟自會解決，多謝程小姐。”柳懷濟對我拱了拱手，“日後若程小姐想來聽戲，不用付票錢，什麼時間來看都可以。”
我倒也一身清閒，便答應了下來。
……
母親在我身側坐下，“有心事？”
我搖了搖頭，麵色悵然。
“看上路家那小子了？”母親想了下，自從我這大半月從淩月館回家之後人就有些心不在焉。
我不可能是因為林沉舟和明月園，林沉舟獲罪入獄，明月園查封，已經過去幾天了。
那就隻能是見了什麼人。
這些天除了柳懷濟，我就見了路辰。
柳懷濟自是不可能，彆問，問就是直覺，排除法之後就剩下一個路辰。
我歎了口氣，“但是我當初拒絕了聯姻，還跑到海外去，說好聽點是尋找新商機，是留洋鍍金，說難聽點就是逃避是自私。”
越想我腦子越亂。
走神時腦門一疼，母親敲了一下我的頭，“哎呦，喜歡你就去追啊，在這傻坐著乾嘛，你以為你爹是哪來的，還不是老娘我追來的。”
我腦子一片清明，站了起來。
快速上樓梳妝打扮，好生挽了下發，換了件修身的旗袍，一件藏青色的外衫。
下樓就發現母親抱著一束玫瑰花，“給你包好了，挑了最好看的摘下來，我聽說追人要送花，你自己再努力點，爭取今天把人帶回來。”
我抱過母親手中的花，那玫瑰嬌豔欲滴，還掛著新鮮的水珠，開的正好。
我向母親比了個“OK”的手勢。
司機送我去淩月館的路上，我思索著留洋那幾年遇到過的男孩是怎麼追人的。
最後全盤否決，一個都沒追上，看來這策略也不管用。
我隻能選擇見機行事了。
——我儘量。
進了休息室我將花放在路辰的桌前。
出去洗了把手回來休息室外就圍了一堆人。
我湊了過去，外衫被拉住，一個女角湊過來說：“程小姐，先彆進去啦，路花旦的桌上多了束花，現在正在找人問話呢。”
我對她笑了下：“我看看。”
我進了休息室，路辰站在桌邊，一臉冷意，見我來麵色稍緩。
“要不丟了吧？”柳懷濟抱著花束問路辰。
我蹙了蹙眉看著路辰問，“你不喜歡？”
他點頭。
我陷入沉思，有一點失落：“那你還我吧，彆丟了。”
——放花瓶裡用水供著應該還能活幾天，這花好看，留著當擺設。
——送花不行，下次送點其他的？
我垂著眼想著，外衫再次被拽住，我攏了攏，抬頭看他，用眼神問他作甚。
“花是你送的？”他那雙水綠色的眼睛帶著我目前難以理解的情緒，我點了點頭。
“你不喜歡的話，我下次送其他的東西。”我坦蕩的看著他，順手從他手裡拽出我的外衫。
——對不起，我沒彆的意思，但是外衫皺了就不好看了。
“對不起，我以為是彆人送的。”他停了下，又拽住了我的外衫，“彆人送的我不喜歡，你不一樣。”
——他是和我的衣服杠上了麼？
我清了清嗓子。
柳懷濟將花放回，示意著周圍人出去，很快，休息室就剩下我和路辰。
——柳懷濟還挺上道，把門關上了。
“你喜歡我嗎？”我看著他，期望著從他口中說出我想知道的答案。
“是的，我喜歡你很久了，在聯姻請求之前，在很久之前。”他頓了頓，“我長得應該還行，性格也還可以，我可以也叫你阿鳶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為什麼會當花旦？”這個問題我好奇很久了。
“你喜歡帶程爺爺去明月園，我以為你喜歡就去學了，不過還是有些不太習慣，畢竟我隻是半路出家。”
——凡爾賽？
我沉默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有天賦。”
“好嘛，那你以後就跟著我了。”
我抽回外衫，退了幾步看著他：“我好看嗎？”
他此時才注意到我今天的精心打扮，眼神遊離不敢看我，“很好看。”
我歎了口氣，“我今天精心打扮了好久，程夫人給我挑了最美的玫瑰，她說，追人要送花，讓我再努力一下，爭取把你追回家，哪知道我就出去洗個手，回來就聽到你們要把花丟了，我真的好傷心的。”
他攏了攏我的衣衫，一手抱著花，一手牽我：“那我們就回家吧。”
才打開門，就發現外麵湊了一堆人，路辰麵色一僵，我卻向柳懷濟一擺手，“懷濟哥，路辰就被我帶走嘍。”
柳懷濟也向我搖手：“路公子就交給你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