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雪勢逐漸變大,音鶓捏了捏發酸的手臂,她因為池祈星的回答而感到些許尷尬。
她還是太傲慢了一點,憑什麼認為決絕地拒絕了池祈星之後對方還會像之前一樣對自己有求必應。
要靠麻煩彆人來緩解關係果然不合適。
音鶓在腦海中飛快地反思完自己的錯誤,眨眨眼,轉開視線說道:
“啊,沒關係的,我打車就好了。”
說罷,音鶓掏出手機,打算叫一輛車,她在操作手機的同時,對池祈星表達了謝意:“謝謝你願意給我媽媽獻花,還有,謝謝你的傘。”
池祈星意識到音鶓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嘴笨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比較合適,他眼看著機會就要從自己麵前溜走,頭腦一熱,抬手擋住了音鶓的手機屏幕。
“嗯?”
音鶓看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覆在她手機的屏幕上,感到疑惑地抬頭看向池祈星,用眼神詢問他。
怎麼了?
池祈星慌亂地收回手,順手接過音鶓手中的傘,匆忙地解釋道:“我送你。”
說完又感覺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霸道,池祈星歪頭看向音鶓,小聲問道:
“可以嗎?”
音鶓被他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揚,輕聲回答道:“好啊,謝謝你。”
池祈星把傘往音鶓那邊傾了傾,指著一個方向,對音鶓說道:“車在那邊。”
“走吧。”
音鶓主動往前走。
她非常明顯地感覺到,現在的池祈星對她的態度要比之前更小心翼翼,要更謹慎和卑微。
但她不想這樣。
她的本意不是要對池祈星進行情感打壓,不是要讓池祈星受到傷害,音鶓腦中那個莽撞的想法在此刻消散,她意識到自己這種前一秒把人推開後一秒又貼上去的行為很過分。
她已經傷害了池祈星。
這句話迅速霸占了音鶓的全部腦海,她感覺腦中陣陣發白,耳邊再度響起尖酸刻薄的聲音。
“音鶓就是下賤,不管我說她多少壞話,她都會貼過來。”
“因為沒人願意跟她做朋友,要我說她真是活該死了爸爸。”
“被她聽到又怎麼樣?我隨便招招手她又會像狗一樣跑過來。”
啊……
是仇霽的聲音,音鶓停下腳步,眼前浮現出仇霽那張稚嫩的臉。
那是音鶓初中時代最好的朋友。
在音鶓的幻覺中,仇霽朝她滿懷惡意地笑了笑:“音鶓,你現在跟我一樣。”
“你跟我一樣壞,一點也不懂得珍惜彆人的感情。”
嘭——
音鶓覺得有什麼在她腦中炸開了。
她搖著頭往後退,但是仇霽依舊不依不饒地跟著她,對她說:“你委屈什麼,你不一樣惡毒嗎?”
“我沒有……”
音鶓無力地辯解,整張臉蒼白無比,她發顫的腿一軟,整個人向下坐去。
一直在悄悄觀察音鶓的池祈星早就注意到了音鶓的異常,但他學乖了,不敢貿然出聲詢問音鶓,直到看著音鶓跌坐而下,他才敏捷地上前抱住了音鶓,沒讓她坐在雪地上。
“對不起……”
眼淚不斷掉落,耳邊還在回蕩著仇霽的指責,音鶓在淚眼婆娑中看到了池祈星的臉。
音鶓雙手死死揪住池祈星的衣袖,口中不斷呢喃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想那麼壞的。
她不想變成仇霽那樣的人。
她不想讓池祈星變成曾經的自己。
“音鶓,你怎麼可以這麼惡毒!”
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在音鶓耳邊炸開,音鶓被嚇得整個人都在顫抖,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很疼、很空,她無法思考,無法冷靜。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死死抓著池祈星不放手,嘴裡不斷地重複著一句“對不起”。
池祈星看著意識模糊的音鶓,備受震撼的同時,胸腔裡塞滿了酸澀的痛意。
音鶓病了。
病得很重很重。
他才幾天沒見到她,她就病得如此重了。
池祈星咽下酸澀,抬起發顫的手,撫上音鶓的後腦勺。
他抱住了音鶓,緊緊地。
“音鶓,音鶓。”
池祈星沉悶的聲音在音鶓頭頂響起,一瞬間,那些充滿怒意的幻聽消散,音鶓的世界又靜了下來。
“不要道歉,你沒做任何錯事。”
“啊?”
音鶓從池祈星的懷中抬起頭來,眼神朦朧地看著池祈星,她精神恍惚,有些分不清幻覺和現實,於是愣愣地問道:“可我傷害了你……”
“你沒有。”
池祈星堅定地反駁道:“你沒有傷害我。”
比起看到音鶓像這樣不明不白地患上精神疾病,他更奢望她是真的傷害他。
“可是我……”
“可是我拒絕了你,還要讓你送我回家,我好糟糕。”
音鶓低下頭,眼淚再度眼眶中掉落,她哽咽著朝池祈星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你期待的那種人。”
音鶓的病,從那場車禍之後就得了。
她想要被愛,於是拚儘全力地去討好所有人,可她珍視的所有人都在踐踏她,於是她努力地說服自己,她不配被愛。
她否定了自己的一切,她無法紓解自我,越來越迷茫、越來越痛苦,於是她病得越來越重。
“……”
池祈星頓住片刻,修長清瘦的手輕撫音鶓的卷發。
“你一點也不糟糕,我很喜歡你。”
音鶓的情緒問題太明顯了,她在不斷地給自己加錯,不斷地在內心審判自己。她分明是這麼好的人,卻無時無刻不在挑自己的錯。
池祈星心疼音鶓,但又不知該怎麼做。
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在音鶓耳邊低聲說:“我喜歡你。”
“音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