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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日子很平淡,音鶓每天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吃藥和治療之外,多了一項飯後散步的活動。
這樣的生活其實跟音鶓不上班的時候差不多,好像很無聊很漫長,但實際上一個發呆的時間,什麼都過去了。
音鶓以前經常在沙發上一坐就是小半天,什麼事都不做。
風玨經常會來看音鶓,她總是吵吵嚷嚷的,池祈星很怕她吵到音鶓,但音鶓其實並不在意。
風玨的出現能提醒她——又一天過去了。
音鶓記憶開始錯亂了。
音鶓是怎樣意識到的呢。
是在前幾天散步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一整天都在散步,於是突然抓住池祈星的手,問他是不是該吃藥了。
池祈星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答她,隻是握緊了她的手。
他們分明是吃好藥才來散步的。
感受到池祈星低落的情緒,音鶓意識到自己可能問錯話了,從此她就不再問這些。
她不希望池祈星難過。
但音鶓時不時展露出來的迷茫和呆滯,還是說明了很多問題。
音鶓會在吃飯的時候突然愣住,隨後看看自己手中的筷子,又看看窗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接著進食。
其實在音鶓的視角,她上一秒才跟池祈星互道晚安。
記憶像是不完整的片段,夾雜著一些幻覺和夢境,音鶓開始分不清有點分不清自己記憶中的片段,到底是現實還是自己的幻想。
不過音鶓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她覺得自己心如止水,想起過去的事情也不會再難過。
一切都在變好。
音鶓單方麵這樣認為。
風玨自從上次看見過一次音鶓遲鈍的樣子,紅著眼眶離去後,接連兩天都沒有來醫院看望音鶓。
可能直麵鮮花枯萎真的是一件很讓人傷心的事。
“音鶓。”
池祈星看著音鶓慢吞吞地吃完午飯,將手中的藥遞給音鶓,待音鶓吃完藥之後,池祈星詢問道:“宋詩韻想見見你,你想見她嗎?”
音鶓點點頭。
想啊,她現在很想見到新鮮的人,不管是誰都好。
隻要能讓她區分今天和明天,就好。
“好。”
池祈星艱澀開口,上前輕輕抱了抱音鶓,音鶓也回抱住池祈星。
再這樣下去……
池祈星也會生病吧。
音鶓這樣想著,將池祈星抱得緊了一些。
其實池祈星沒有比她堅強多少,當她因為分不清幻覺和現實而問池祈星:“池祈星,病房裡現在有幾個人?”的時候,池祈星偷偷躲在病房外難過了很久很久。
雖然池祈星不跟她說,但音鶓還是能從他紅腫的眼角發現些端倪。
池祈星越來越憔悴,他像是音鶓的同株花,隨著音鶓的枯萎逐漸枯萎。
風玨偶爾會打趣他們:“感覺像是我來看望你們兩個病人呢。”
打趣完之後,風玨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在努力逗音鶓開心,池祈星也儘心儘力地照顧音鶓,音鶓自己本人也在努力接受治療,保持良好心態。
但一切仍舊沒有變好。
池祈星鬆開音鶓,讓她待在床上等他,不要下床,音鶓答應了。
但等池祈星出了病房之後,音鶓就忘了。
她開始困惑池祈星哪裡去了,良久才想起來池祈星是去接宋詩韻了,她緩緩走下床,朝窗戶的方向走去。
她忽然覺得很窒息,想要呼吸新鮮空氣。
走到窗戶跟前時,音鶓恍惚之中聽見誰的聲音,哽咽的控訴在她耳邊炸開:“音鶓,你真的很殘忍。”
“抱歉。”
音鶓對著空氣低頭道歉,抬起頭之後才發覺自己眼前沒有任何人。
麵前窗戶似乎距離自己很遠,感覺遙不可及,但她抬手後往前走了兩步,就碰到了冰冷的窗戶。
……
她……真的在變好嗎?
匆忙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音鶓被輕輕抱住,一隻手將音鶓的眼睛遮起,池祈星著急的在她耳邊輕喚:“音鶓,彆看,一切都是假的。”
“抱歉。”
音鶓抬手握住池祈星的手,轉頭看向池祈星,小聲道歉:“我又亂走了。”
“沒事。”
池祈星扶著音鶓,讓她坐在床邊,隨後將充好電的暖手寶塞到音鶓手中,給她暖手。
宋詩韻看著麵前的一切,看著呆滯憔悴接近麻木的音鶓,又想到那個總是溫柔微笑的音鶓,胸腔一陣酸澀。
“音鶓?”
音鶓遲鈍地抬起腦袋,對上宋詩韻濕潤的眼睛,音鶓淺淺笑道:“宋詩韻,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現在開了一家出版社,就在海浦,改天帶你去看看。”
宋詩韻喉嚨哽住,聲音又沉又悶,如果她沒有見過燦爛明媚的音鶓,那她或許不會如此感傷。
可她見過明豔的音鶓,見過無論碰見什麼事都滿臉笑意的音鶓,才會在看到麵前這個脆弱病重的音鶓時,忍不住想要大哭。
“好啊,謝謝你。”
音鶓抱著暖手寶,忽然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耳邊再度響起那道接近崩潰的控訴聲,音鶓慢吞吞地開口道:“對不起。”
“啊?”
宋詩韻一愣,不知所措地急忙道:“沒有,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