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麵館裡坐滿了人,外頭夕陽漸落,街道上的人多了起來。老街口的館子裡大多是熟客,碰上熟的人,拚個桌還能嘮上幾句嗑。
飄著紅油的麻辣牛肉麵上撒著一層蔥花,白瓷勺搭在邊緣,在滑下去的那瞬間被抓住。
燭偵探聞著空氣裡的麻油味,攪拌著眼前剩下兩根青菜的麵湯,看對麵吃得熱火朝天的沈溪風,想著剛剛的那番話,忍不住問:“你也玩藝術?”
“不玩,”沈溪風咬斷麵條,頭也沒抬,含糊地答道:“彆在意,就是胡亂冒出口的一句話。”
走出麵館的沈溪風大呼暢快,“很久沒吃得這麼爽了。”
燭偵探跟在後頭,打趣道:“你住的彆墅區是可以點菜的,我記得負責彆墅區的廚師手藝還算不錯。”
回想著,做飯的那廚師手藝確實不錯,但就是清湯寡水的,淨搞些花花綠綠的養生,沒這種重麻重辣來得爽快。
他舔了下被刺激得發麻的唇,朝後擺了擺手,啥也沒說。
司機還沒回來,沈溪風趴在窗戶上往外看,“這司機還回來不?”
燭偵探靠著車門:“任務還沒完成,他不敢不回來。”
沈溪風沒問是什麼任務,就那樣靠著車等了五分鐘,司機手裡拿著個煎餅回來了。
整個車裡都是煎餅味,沈溪風被迫開著窗通風,聞不得這韭菜炒雞蛋的味道,頓時很羨慕旁邊一點反應都沒有的燭偵探,還開著電腦梳理信息。
天慢慢暗了,道路邊的路燈照不亮車裡,電腦屏幕亮著,隻能照出打鍵盤的那隻右手,食指上有顆痣,在接近關節的位置。
車停在一個高檔小區,離郊區很近,很安靜,適合養老。
沈溪風站在樓道的窗戶邊探出頭,13樓的高度,能看清小區裡花園亮著的燈,門鈴已經響了很久,依然有人不厭其煩地按著。
晚飯時間,外頭傳來炒菜香,仔細地聞了聞,判斷出來是麻婆豆腐。
門終於開了,開門的人頭發淩亂,白色的上衣上全是顏料,手裡還抓著個畫刷,開門第一句話就是,“是誰非要在我畫畫的時候打擾我?”
三米的真皮沙發,沈溪風坐在最靠邊的位置,泡好的紅茶擺在麵前的茶幾上。
“半溪明月,一枕溪風。”沈溪風聽完介紹,舌尖在上頜舔了舔,帶著些酥麻感笑道:“枕溪一,枕藝術家,你的名字和我很像。”
“我爸起的,我媽說好聽。”枕藝術問:“你叫什麼?”
“沈溪風。”
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可惜沒持續多久就被人打斷了,燭偵探坐在沙發上,迅速進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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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館長讓我去扔的那袋垃圾裡是屍體?”換了衣服的枕藝術站在廚房,光著腳踩在木地板上,用洗乾淨的手削蘋果。
藝術家的腦回路真的與常人不同,知道垃圾袋裡是人體器官後,也沒什麼驚訝的反應,從容地切完蘋果回到沙發上,甚至連疑問都沒幾句,隻是平淡地開口:“所以呢?和我有什麼關係?”
“垃圾是館長給我的,當天的修複工作是我和四名學生一起進行的,從早上到藝術館到晚上我離開,全程都有人跟我在一塊。”
枕藝術咬著半塊蘋果,手腕上的銀鐲在燈下閃著光,“兩位偵探先生,難不成懷疑我是凶手?”
話是這麼說的,但他的眼神就沒有從燭偵探身上移開過,沈溪風像是個看戲人,察覺到語言中的曖昧,視線左看看右看看,就怕落下了一絲戲份。
枕藝術和燭偵探麵對麵,中間隔著個茶幾,藝術家穿著剛換上的黑色背心,露在外頭的肩膀線條挺好看,背心的領口開得很大,鎖骨上還帶著沒擦乾淨的藍色顏料。
團在沙發上的腳露出腳腕,褲腳被他拿蘋果的動作扯了上去,又露出半截小腿。
半彎著身子的燭偵探動了動,視線從進門坐上沙發開始就沒從電腦上移開過,沈溪風暗罵他不懂風情,人擺在明麵上的小心思都沒地方發揮。
燭偵探一直不開口,像是沒聽到那句帶著不一樣意味的調侃,咬蘋果的聲響很輕,等人吃了大半碗才抬了頭。
枕藝術也不急,放在茶幾上的蘋果被抱在了懷裡,藍色波紋的陶瓷碗把那隻手映得更白了。
燭偵探往後靠上沙發,視線先向右瞧,看見沈溪風眯著眼嘴角帶笑,微抬著下巴朝他示意了一番,才順著那人的意思看向對麵。
他眼神的意思明顯,人家凹了半天的姿勢,好歹給個評價,腳盤成那樣也不容易,這副身姿配上那張臉,真要發生點什麼也不虧。
燭偵探隻停頓兩秒,視線又回到了電腦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地問:“說說你那天的時間線。”
枕藝術終於放下了那碗蘋果,盤起來的腳也放鬆了,“早上10點整我到藝術館,修複工作一直進行到中午,我和學生們一起吃的飯。下午1點繼續修複工作,一直到下午5點30學生離開,修複結束。”
他語氣挺輕,每一句尾調都拉得很長,帶笑的眉眼很勾人:“我有個朋友是畫油畫的,正好最近有一幅畫在藝術館展出。於是學生離開後,我去油畫區逛了逛。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會場打電話告知我原本晚上七點半的宴會提前了,我看了眼時間,急忙忙地往過趕。”
“剛走出油畫區就碰到了館長,他叫住我,說在修複室找到一袋垃圾,叫我順帶拿出去丟了。”
說到這裡笑了笑,端著桌上的紅茶抿了一口,“上車的時候應該是下午6點左右,我到會場的時候已經6點30了,離開的時候是8點零幾分……到家好像不到9點,之後就沒出過門了。”
錄音筆在茶幾上亮著燈,燭偵探單手打字記錄,枕藝術雙手抱著臉盯著看,眼裡的愛心已經快冒出泡來了。
沈溪風拿著紅茶,吹著水麵上的茶葉,視線倒是沒離開過枕藝術,沙發那頭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起了身,拿著電腦慢悠悠地走過來坐到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