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忱臉上看不出什麼滿意與否,聞羨清倒是覺得新奇,她雖然也算是科班出身,這還是第一次到片場拍戲,坐在導演監視器這裡和中央還是不大一樣。
“你覺得這個鏡頭好嗎?”虞忱按了暫停,指著盛約怒氣衝衝扯住她頭發的一幕。
聞羨清沉吟一下,有些遲疑地點頭。虞忱也沒多說什麼,伸手叫來七號位的攝影師,攝影師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問:“怎麼了嗎?虞導?”
“你待會兒拍分鏡的時候,不要落在男一臉那兒,落在他扯著女一頭發的手那兒。”虞忱伸手指了指屏幕上的盛約的臉,又指了指他被聞羨清頭發遮住的手。
攝影師點了點頭,回去了。
聞羨清抬眸看了虞忱一眼,她視線一直在屏幕上,未曾注意到自己。
於是聞羨清稍微放大了一點膽量,更仔細看著虞忱被屏幕前的暗光打在臉上,模糊不清的臉部輪廓反而柔和又流暢。
倒是說不出的漂亮。
虞忱來來回回看了一遍,抬起了頭,看向身邊的聞羨清,而聞羨清接觸到她的視線後一愣,然後說不清的赧然,抿了抿唇,強裝若無其事。
“再來一遍。”虞忱並未多想,再自然不過的要求再拍攝一條。
聞羨清垂了垂眸,有些說不上來的惱,主動回了中間,和盛約又拍攝了一條。
下來的時候虞忱遞了一瓶擰開瓶蓋的礦泉水,聞羨清看她,虞忱笑笑解釋,“羨清小姐哭的戲有些多,要喝點水補充水分。”
聞羨清接過喝了一口合上了瓶蓋坐到了虞忱身後,和盛約一左一右看著監視器倆人的表演。
盛約由衷感慨,“真不愧是虞導。”
虞忱挑了挑眉,回過身看了兩人一眼,笑,“還要多感謝你們入戲。”
第一幕結束後,後麵的就更快了些,隻是待的時間太長,裡麵的空氣逐漸灼熱,虞忱找胡助理買了些濕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
副導演和藍休早就躲了出去,場內的主演和攝影師燈光師都熱得滿頭大汗,虞忱皺了皺眉,喊了停,“最後一條,一遍過。”
她這句話像是點燃了全場的激情,聞羨清也抬起眸,左臉上明顯已經畫上了妝,要顯得更紅腫一些。
阿厲怒不可遏,狠狠一耳光扇在了柔弱的Omega臉上,阿蒙整個人的身軀都癱倒在地,隻是還苦苦哀求著不要送走阿朗,她還這麼小,沒有她,怎麼活?
“滾開!”阿厲一腳把她踹翻在地,咬牙切齒,眼裡是滔天的怒氣和喪子的痛意,全部都爆發出來,落在阿蒙身上,他呼呼喘氣,“我明天,明天就把她趕出家門!”
說完他踢開阿蒙,走出家門,重重合上老久的木門。
阿蒙癱倒在地,低低哭泣,怎麼辦?怎麼辦?她留不住阿朗,她怎麼就留不住阿朗了呢?
這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啊。
虞忱喊了停,皺起眉在監視器後,場內的工作人員均咽了咽喉嚨緊盯著她的神情。
虞忱從監視器後抬起頭,看見站在燭台邊五官模糊,眼睛卻異常明亮揣著明晃晃忐忑的聞羨清,輕點了下頭,笑起來,“收工。”
場內立刻哄鬨了起來,道具組的來收拾道具,聞羨清和盛約深呼出一口氣,跟著人流走了出去。
聞羨清回頭看了虞忱一眼,她還在內裡和幾個攝影師說話,幾個攝影師點了點頭,伸長胳膊用短袖的袖口蹭蹭臉。
虞忱也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來,碰上正在大棚門口站著不動彈的聞羨清輕笑起來,“羨清小姐,不去換衣服嗎?”
聞羨清才回過神,忙亂點頭,微低著頭進了更衣室。
虞忱笑了一下,留在了外麵,副導演和藍休靠在一邊聊天,虞忱坐了過去,三個人聊在一起。
聞羨清換了衣服出來,看了一眼虞忱,她側著頭在笑,眼裡亮晶晶的,像是快要溢出滿天的星河。
無端她心裡竟生出一陣淡淡的喜意,甚至連本人都並未來得及察覺,悄然變成暖呼呼的熱流淌進心尖。
“羨清小姐?”虞忱像是注意到她,轉頭過來,見她神情有些發愣,以為是她累著了,走了過來,“羨清小姐快去卸妝,我們回酒店了。”
語調很緩,一字一頓像是想要她聽得明白,聞羨清抬眼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進了化妝間把頭上的假發片拆了下來又卸掉左臉的妝。
鏡中的人看上去像是有些疲憊,眉眼間暗自發沉,可眼裡卻又瀲灩,倒顯得疲憊像是偽裝。
聞羨清眨了眨眼,將眼裡不自主冒出的情意硬生生藏了起來,心下莫名驚惶,眼神在自己臉上來回晃動,反複確認再也找不出明顯的情意才悄悄鬆了一口氣,走出了化妝間。
虞忱站在一邊,低著頭,為了發便她紮起了高馬尾,發卷的發端垂在脖頸上遮住了後頸的腺體,正在看手機。
藍休和副導演已經走沒了影,場內隻剩下道具組的在忙著搬弄器械,聞羨清莫名覺得安逸。
“走了。”她走到虞忱身邊,下意識瞥了一眼虞忱的屏幕,又自然收回視線。
虞忱輕嗯了一聲,抬起頭,把手機塞進褲子的兜裡,笑了起來,下嘴唇的傷口被咧開。
聞羨清蹙了蹙眉,視線落在虞忱唇上,開口說:“不疼嗎?”
虞忱一愣,注意到她的視線,下意識伸手碰了碰傷口,又笑,“不疼。”
聞羨清不再說話,垂眸在想,虞忱是真的不疼,還是,在怪她?
而在她身側平穩往外走的虞忱卻是一點都不知道這些心思,還在想著過幾天開機儀式的事情。
兩人借著路燈安靜行進在回程的路途上,各懷心思,少見的氛圍恬靜。
到了外麵,虞忱的車停在路邊,她稍微回了點神,打開了車門先讓聞羨清坐了進去,自己再上車關上車門。
劇組全部都被安排在同一個酒店,聞羨清的房間在虞忱房間斜對麵,先到虞忱房間,虞忱掏出房卡開了門,聞羨清看著她的動作,眼神黏在房門上挪不開。
“羨清小姐?”虞忱回頭,表情有些困惑。
聞羨清抬眸看了她一眼,頭腦尚不清醒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開了自己的房門,像逃似的鑽了進去。
虞忱愣了一下,也進了房間。
到了客廳複盤了今晚的戲,出乎她意料的是聞羨清的表現,她分明是第一回進組,還是第一次拍攝,居然能表現得這麼好。
當時好在沒有找錯人。
虞忱笑了笑,進了盥洗室,看著鏡中人笑起來被繃起有些發白的傷口,伸手碰了碰,又用上牙咬了咬。
一個小小的口子,虞忱並不在意。
隻是疼痛的時候,才能讓自己想起來,自己還存活於這個世界上,那麼這個傷口看起來也就很重要了。
虞忱有些愉悅地揚起唇角,準備放水要好好泡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