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京城沒有下雪，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還凝在道路上，中間的瀝青路倒是有清路車來過把雪鏟到道路兩邊。

“好冷。”池矜沒穿多厚，裹著自己的呢子大衣嗚了一聲，朝虞忱身後躲。

京城的風實在是太凍人了，吹得臉一陣陣發疼。

虞忱穿得厚，不計較往池矜身前一擋，“京城這麼冷是第一天知道嗎？怎麼也不穿厚一點？”

“沒想到啦。”池矜撇嘴，“明明我幾天到時都沒這麼冷。”

虞忱沒忍住發笑，好像不管過了多久，池矜都是這副模樣，天真又矜貴，像個永遠不懂人間疾苦的小公主。

肖韞跟在她們身後，手插在兜裡不願意離開，後麵跟上來的小胡愣了下，看見前麵挨在一起的虞忱和池矜，皺了皺眉，繞過肖韞跟了上去。

“去哪兒吃飯啊？”池矜經紀人和姚兆先走一步去前麵停車場讓司機把車開過來，就隻剩下虞忱和池矜兩個人站在路邊。

“那你想吃什麼呢？”虞忱哈了口氣，讓池矜蹭在自己身邊避風。

池矜想了想，“吃銅鍋羊肉怎麼樣？我很久沒有吃火鍋了。”

虞忱臉上的笑意頓了頓，下一刻又重新亮起來，“好啊。”

她和池矜第一次見麵就是在京城一條胡同巷子裡，她第一部戲剛在國內外得了獎，和其他幾個劇組的工作人員出來慶功。

好巧遇上隔壁卡座的池矜和她的小閨蜜兩個人從興城偷跑出來，一路問著過來找到這家藏在胡同裡的老字號銅鍋羊肉。

帶出門的現金就快用完了，兩個大小姐對於錢又沒多少概念，到了要付錢的時候就都又犯了難。

是坐在裡頭的虞忱看見了幫忙付的錢。

池矜一眼就看中了那個漂亮的坐在卡座最裡麵被人擁簇著的年輕女人。

那個時候虞忱還有些青澀，碰見池矜的直白的眼神雖沒躲但確實是不大好意思的，可能是她世家小姐的教養在作祟吧，虞忱揚起唇角朝池矜點了點頭。

就像是突然一束光照在池矜心頭上，從此這光亮在心裡亮了好多年。

虞忱沒有拒絕她，池矜小姐一輩子沒吃過什麼苦頭，這輩子受的挫折大概也就在她一個人頭上了。

虞忱心頭歎氣，她也確實不想讓池矜再難過，隻是對於其他再續前緣的想法她實在沒有，也給不了池矜什麼幻想。

肖韞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難道說她們在“銅鍋羊肉”這樣東西上還有什麼奇怪的交際嗎？

小胡當然知道是什麼事，她站在這裡看著局外人一樣的肖韞隻覺得煩，但沒有虞忱的授意她也並不能自作主張把人趕走，就一個人站著乾煩。

但好在沒讓她多煩，藍休來拯救她搖搖欲墜的情緒了。

“肖韞，拍攝結束了怎麼不回酒店？”藍休坐在車上，車窗開了一半，能看見他在車裡皺著眉頭的臉。

虞忱和池矜也注意到停靠過來的車，肖韞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皺起眉，“你來乾什麼？”

“你一直在外麵，我擔心你。”藍休的語氣軟了下去，在下一刻看見了虞忱和池矜又很快強硬起來，“我不能來看看你嗎？看你在外麵做的什麼荒唐事！”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肖韞很明顯不吃他這一套，冷冷看他，“我是個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你管好自己的事。”

肖韞說的是藍休被虞忱在圈內追著，壓根接不到活的事。

藍休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難堪，他坐在車裡，一隻手抓緊了扶手，餘光瞥過虞忱和池矜兩人，沉下臉色，“你確定要留下來在這裡嗎？”

很明顯的是指肖韞厚臉皮一直跟著虞忱和池矜這件事，分明知道池矜是不會接受她的，還是不肯離開，一直跟著。

藍休有些自嘲的笑，在不要臉這一點上，他們倒是相似。

肖韞臉垮了下來，虞忱和池矜顯然是不樂意看他們在這裡演戲自我感動，在車來了的時候乾脆直接上了車，隻留下尾氣給肖韞。

肖韞站在原地，像是被侮辱了一樣，最後沉著臉坐進了車裡，由著藍休給自己扣上安全帶。

轎車在胡同門口就進不去了，虞忱幾個下車往裡走，這麼冷的天氣巷子裡居然有人在賣冰糖葫蘆，虞忱停下來彎腰蹲下衝老人笑了笑，“奶奶糖葫蘆怎麼賣？”

“五塊。”老人下巴縮在厚圍巾裡，手指伸出來比了個數字。

“啊。”虞忱應了聲，彎起眉眼，“那您這裡有多少，我都要了好不好？”

老人看了看她身後，加上她總共四個人，這麼些糖葫蘆她們幾個人根本就吃不完。

“小姑娘，這些您吃不完吧？”老人說話帶著京腔，被圍巾遮住聽不太明白。

“沒事兒，我還有其他朋友在前麵等。”虞忱站起身，老人猶豫了片刻數了數她的糖葫蘆，報了個價，虞忱幾個湊了湊身上的現金，比老人報的價還多了一些錢，夠付錢了。

“虞忱。”池矜手上被虞忱塞了一串糖葫蘆，小口小口吃著，叫了前麵也在吃著糖葫蘆的虞忱。

虞忱腮幫被酸甜的山楂球頂出一個小圓弧，看上去有些像無害的小動物。

“好甜。”池矜歪了歪頭笑起來，看她笑了，在她視野裡的虞忱也緩緩彎起眉眼笑起來。

附和她一樣說：“是很甜。”

冬天就是應該吃羊肉喝羊湯，從小店裡麵出來的時候池矜整個人身上都是暖和和的，姚兆和小胡先走一步說去停車場讓司機把車開過來，池矜經紀人就跟在她們身後。

“好暖和啊。”池矜口罩取了下來，戴著鴨舌帽遮住上半張臉卻能看見掛著笑的下半張臉。

虞忱輕輕笑，“有空的話可以常來。”

緩慢消著食走到巷子口，小胡等在車外，手上拎著白色牛皮紙袋，“池矜小姐，這是給您帶的羽絨服。”

池矜接了過來衝著虞忱笑，虞忱彎了彎唇，伸手拍拍她的頭，“好了，上車吧，外麵冷。”

“好哦。”池矜有些舍不得，她很久沒有和虞忱單獨待在一起這麼長時間。

其實今天做的這些，池矜很清楚是虞忱對於朋友很基礎的好，但她總忍不住幻想。

萬一虞忱願意接受她了呢？萬一虞忱覺得沒人比她更適合自己呢？

分開上了車，姚兆坐在前排，小胡自覺擠到後麵一排去，姚兆說：“前麵應副導給您發了消息過來，說平城之前找好的地方已經下了好久的雪，問什麼時候去把最後的戲份拍完？”

虞忱坐下扣上安全帶，“湖麵結冰要厚一些，不然上去跳舞也不大安全，等先把手頭上這些事做完吧。”

忽然想起什麼，虞忱唇角微微抿了抿，“去找梁璨那邊問一問羨清這段時間的工作安排吧，半個月後，一定要讓她空出時間去平城拍戲。”

姚兆看著虞忱看上去有些平淡的眼，張了張嘴最後答：“好的，老板。”

她總覺得虞忱繼續之前的工作安排是為了排遣寂寞。

為了排遣什麼寂寞呢？

姚兆有了答案卻又不敢確認。

這個答案有些大膽，能夠推翻這麼些年她對虞忱的了解，是因為聞羨清的出現，讓虞忱有些變得和她記憶中的老板不大一樣。

姚兆伸手揉了揉鼻梁，她直覺認為這些不一樣不太好，也不太穩定，總有一天虞忱也會認識到自己的改變，並且想要改掉她的這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