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目(8) “常子,我是個壞孩子哦……(2 / 2)

如果不是的話,到底要經曆過一些什麼樣的……苦難,才會像現在這樣呢?

像現在這樣,外表柔軟得像甜蜜的水蜜桃,但是在那之下,卻是一大堆早早埋好的,冷硬、堅固的鎧甲呢?在那堆為了保護自己堆砌起來的堅硬鎧甲之下,又是什麼呢?

我有些……心疼。

同時又有些欽佩。

然後不可避免地,對桃子小姐的過去升起了一絲好奇。

……但是又很快地,我又打消了我的好奇心。

——總歸不會是什麼溫暖、美好的故事。

因為——

這裡是無情的東京都。

而桃子小姐是個美人。

她雙頰雪白,膚如凝脂。飽滿的唇不點自紅,眼波流轉之間,無論是什麼樣的男子都會為她傾倒片刻。

她是個罕見的美人。

在這個年代,一個女子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是需要資本的。

富庶的家境、有一定權勢和地位的父輩、安全的生存環境——缺一不可。

否則,女子是活不下去的。

貧窮的女子是活不下去的。

貧窮、低賤的女子是更活不下去的。

運氣極好的,倘若像我一樣生了一張平凡得讓人提不起興趣的臉,再遇到了穩重可靠、踏實肯乾的丈夫,或許還是可以短暫地,像一個人一樣活著的。

運氣差的——像桃子小姐那樣——生了一張絕美的容顏——那麼幾乎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無論富貴貧窮,貌美的女子都是活不下去的。

唯一的區彆在於,富庶人家的嬌花,是在精心澆灌長大之後,送給他人去采擷,然後凋零。

而貧苦人家的——姣好的容顏可能在初見嬌豔之前,就已經被人折下、賞玩、蹂躪、淩虐,在風中飄散了。

——生在貧苦人家,貌美本身,就是原罪。

這裡是殘酷的東京都。

身為女子是罪。

美貌是罪。

無枝可依也是罪。

那些無枝可依的女子最後都怎麼樣了?

——誰知道呢。

無枝可依的女子在一些人的眼裡就是成本最低的、唾手可得的“道具”,或者說“材料”,又或者說“工具”或者是“財富”——叫什麼都好,其實都是一樣的——在他們的眼裡,無枝可依的貧苦女子隻是“物件”罷了。

不用經過任何人的允許,隨時隨地、隨心所欲就可以“領取”和“使用”的“物件”——甚至不用“歸還”。

唯一要考慮的,隻是哪個“物件”更容易入手,哪個“物件”是誰先“領取”,誰後“領取”,“領取”完之後要怎麼處置的問題罷了。

有時甚至有一些“物件”,被好些人盯上,因為“使用權”爭吵、搶奪不休,最終在搶奪的過程中,無意或有意地直接將“物件”整個毀壞掉——以降低“物件”的價值,免得彆人來搶紅眼,好將其收入囊中。

——也有的,毀了之後,自己也不想要了。

而被毀壞的“物件”就那麼被丟棄在那裡,被聞著味道而來的彆的什麼人撿漏帶走。

亦或者就在那裡,發膿、腐爛、發出惡臭……最後化作一灘汙穢。

至於這些女子的想法……

可真是幽默,誰會考慮“物件”有什麼想法呢?

它們有想法嗎?

它們配有想法嗎?

就算有想法——那……

嗬。

——那又如何呢?

——這是東京都。

無情的東京都。

殘酷的東京都。

吃人不眨眼的東京都。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可憐人。

你、我、她、他、它,他們,我們……

……誰又不可憐呢。

隻是有一些人,可憐,也可恨。

有一些人,可恨至極,你根本不會覺得他可憐。

還有一些人,明明無一處可恨,卻可憐,可憐至極。

如果非要說哪裡可恨——可恨我無權無勢……

無權無勢——所以軟弱可欺。

但是這……難道錯在我嗎?

誰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呢?

視線所及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受苦,偌大的東京都仿佛煉獄一般。

我們,我們所有人,都是因為天生“可恨”,所以才遭遇了這一切嗎?

……

如果是這樣的話……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何必降生於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