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冬日,暖陽微曦。
橫濱這座城市似乎也在為凜冽風聲的來臨做準備,樹林間人影稀疏,除了鳥雀偶爾的驚鳴已經再無彆的生息。
冬日……會有雪嗎?即使是不愛出門的費佳應該也會有想要出去的欲望吧。
那麼他可以趁機和費佳在雪色中交換一個吻。
費佳很少主動親吻他,但長穀川沢介喜歡這樣親密無間的行為……當然還有擁抱。戀人單薄的身體使他具備一種與他靈魂不相符的脆弱感,他安靜地躺著沢介懷裡的時候常常給他一種錯覺——
費佳他好像,很依戀我呢。
他離不開我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的真是太好了。
長穀川沢介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在等人。
等待著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到來。
一天沒亮的手機屏幕忽然閃了閃。
“喂喂沢介,你在看什麼?”
一個半透明的可愛小正太湊到長穀川沢介身邊,踮起腳尖毫無禮貌可言地扒住長穀川沢介的手臂,試圖偷窺他手機上的內容。
外表溫柔而精致的青年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有些散漫。
“是費佳啦費佳!啊…零,不是說好了不許窺探我的隱私嗎!”
長穀川沢介揉揉額心,然後不疾不徐地將白皙的手指搭在屏幕上,好巧不巧地擋住了短信的內容,隔絕了零探究的視線。
還剩不到一分鐘。
但是,想見費佳已經想到要瘋了。
認識以來唯一一次離開戀人一整天,他的心仿若有數萬隻螞蟻在爬。
[信息]
發送人:費佳
收件人:長穀川沢介
內容:雨夜似乎總是會帶來不好的事情,但比起即將到來的黎明,狀如豺狼者暗中叫囂。我想,是時候該做出些犧牲了。(三分鐘前)(已讀)
那麼,請您稍做等候。(兩分鐘前)(已讀)
什麼嘛,談了這麼久的戀愛費佳還是這麼抽象嘛!雖然他們確實有默契到他消息一發出來沢介就瞬間領悟的地步啦。
總之!是要來找他對峙吧…>:-<
啊…這樣說來費佳他…絕對生氣了啊……
長穀川懊惱地揉了揉起額前零落的碎發,那雙如黑曜石般沉寂著千年歲月般碎金光芒的雙眼瞪大,他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惱的表情。
就算是要“被對方放棄”了,但果然還是舍不得讓費佳哭啊。
費佳要是哭了的話,他還怎麼舍得走啊!就算……就算現在的情況好像是非走不可,但是他一定很快就會回來找費佳的。
零看著他的表情了然地撇了撇嘴,“沢介你個大白癡,他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哭的嘛,從遇見他到昨天,你已經存檔十幾次了才勉強拿下他對吧?他的心計有多深你明明自己知道啦……總之陀思妥耶夫斯基才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哭!”
“還有!笨蛋沢介明明才是要因為'欺騙背叛'而被定罪處死的人吧!”
“而且而且,再說再說,能這麼迅速地找到沢介,零大人就說嘛!他果然在沢介身上裝了定位儀!但是不知道有沒有竊聽器……”“當然有也沒關係啦,畢竟我和沢介的交流是不會被這個世界的設備「記錄」下來的嘛。”
長穀川沢介對此不置可否。
但是他並沒有流露出震驚的神色,反倒是有種意料之中的愉悅。
……嘖,差點就忘記了,一直以來沢介不僅不介意這種變態行為甚至還相當配合呢。
零忍不住癟嘴。
小正太零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突然眼前投下了一片陰影,他抬頭,那個麵色蒼白眼底一片深沉的男人出現在他眼前——
陀思妥耶夫斯基。
沢介的費佳~
零砸吧砸吧嘴,看好戲般的把目光投向長穀川沢介。
長穀川沢介目光猶如實質般釘在陀思臉上,一如既往地從他那雙紺紅色的眼睛開始,再到有點重的黑眼圈,高挺的鼻梁,毫無血色的嘴唇。
他們的對視很平靜,沒有擦出半□□味。
陀思微微有些淩亂的半長黑發被風吹起來,他的頭發有些太長了,但是很漂亮,尤其是在他靜靜地看著長穀川,一言不發的時候。
長穀川沢介一直很喜歡這樣的感覺,這樣被注視的感覺,但此刻費佳的眼神並不是他所期待的那般眷戀。
他知道費佳是能言善辯的,而且很擅長控製他人的心理。於是他看到費佳抿著唇,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早安,沢介。”
如同寒暄一般。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他一定會很開心地步履輕盈地走到費佳身邊,裝作若無其事地抱住他纖細的腰身,把頭埋在他的頸側汲取著對方的呼吸不想起來。
啊,當然,他知道這是在他已經瀕死讀取存檔點四五次的時候才能做的事情,在那之前費佳完全沒有卸下心防……這麼失禮的話會被直接果斷地殺掉吧!
長穀川沢介站起身來,他的手指留戀地落在陀思柔軟的發頂上,好像漫不經心又極其珍愛的模樣。
他說:“費佳為什麼不戴帽子呢?今天有點冷呢。明明平時都一直帶著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流連而下,他捂住陀思的耳朵,不是很讚同地說道:“耳朵被冷風這麼吹會很難受的吧,真是的…還有黑眼圈好重!費佳昨天果然又熬夜了吧!注意身體啊笨蛋費佳!”
他絮絮叨叨地,好像在交代著最後的什麼。
這樣的長穀川沢介,有點陌生。
陀思努力忽視心底的那絲異樣……以他對沢介的了解“最後”這兩個字是不可能從沢介口中說出的,那麼迷戀他的長穀川沢介,離不開他的長穀川沢介。
“感謝您的關心。其實我一直覺得您像一朵藏匿在黑夜中的玫瑰,令人忍不住接近卻又對荊棘叢中的尖刺視而不見。”
陀思說。
“您的行為經常發生「意料之外的偏轉」呢,好像提前知道我會怎麼樣做一樣,麵對死亡也有著宛如無知的無懼。”
“所以……是預言係的異能嗎?”
語言直接,直戳要害。
“誒?!等等果然還是沒辦法繞過這個話題對吧!好嘛……既然得不到費佳的原諒的話,那麼費佳決定怎麼處決我呢?費佳~”
長穀川沢介有些無奈地笑笑,感覺就算再聽下去也沒辦法從費佳口中聽到什麼好話了呢。
“您聲稱你沒有異能,聲稱你愛我勝過一切。”陀思輕笑,意味不明地說道:“我的大腦經過很精密的判斷,結論是您沒有騙我哦。”
“原來是這樣陀思君才會和我在一起嗎!我確實一直很愛很愛陀思君哦。”
“所謂的背叛,是指陀思君發現我有異能這件事情嗎?”長穀川沢介眯眼笑,“還是昨天的……可是異能我本來就是沒打算使用的啊……如果不是出了一些意外,我永遠都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呢!”
“因為意外而被定罪什麼的,真的很讓人不甘心啊!”
“所以陀思君~不要丟掉我嘛!沢介,沢介是最最最最最最最愛你的!”
長穀川沢介臉上的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他宛如無法接受般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眼中淚珠不住奪眶而出。
隻有零聽得清他在講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愛我你們的愛都好惡心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總是猜忌我總是懷疑我好恨這個世界啊沒有人愛的我到底為什麼能活到現在第幾次了究竟是第幾次了如果不能給我那麼熱烈的極端的愛意就快殺了我快殺了我啊……
“……”
零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
“沢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