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探查及取證，安樂王為鬼時，除郎千秋、戚穀、戚容以外，並未傷及無辜平民百姓。鑒於態度良好，且燈穀殿、泰華殿已同意不做追究，加之戚容為鬼抗議不作數，現決定放還安樂王回歸凡間。”

宣讀完這亂七八糟的文書後，那邊的小神官才對郎千秋鞠躬道：“泰華殿下，人我們還給您了，那麼在此彆過。”

郎千秋拱手道：“多謝。”

那人走後，身後立著的，正是自身藍白素衣的安樂王。

郎千秋對他道：“安樂，好久不見。”

安樂也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見。”

二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安樂先一步邁步離開道：“沒有彆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郎千秋情急，一把拉住對方的手腕，結果摸到縫合線的痕跡，這才趕緊鬆了手勁，卻還是沒放開，隻是輕輕握著。問道：“你有時間嗎？”

“我想和你喝一杯。”

……

二人沒有去泰華殿，而是帶了酒，回到了安樂人間的住處，正是當初郎千秋被傳送去的那座小屋。郎千秋把酒放在門口，又從屋中搬出了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安樂也從屋內取了兩盞竹製的小杯來。

二人落座，分彆斟了酒，互相碰杯，慢慢飲下。

此時已是入夜，坐在這裡正好麵對著月亮，能夠看到那彎彎的月牙，但顯然不能算是賞月的好時節。

半晌，安樂才開口：“沒想到我居然還能有這麼一天，跟你坐在一起喝酒。”

郎千秋這才跟著笑道：“是啊，其實……我也沒想到。當年你走的太早，我還未到能喝酒的年歲，實在是可惜。”

安樂用手指摩挲著竹杯有些粗糙的邊緣，問道：“所以，你想和我說的話是什麼？”

郎千秋突然笑了，他撓撓頭，似是有些糾結地說：“呃，挺多的，特彆多，但我一時還真就想不起來，你得讓我想想。”

安樂點點頭，等著他想。

郎千秋真就想了一會兒，突然說：“其實我知道，你不喜歡金紅的。”

“……”安樂沒有答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那年你被封為王，我在那之前就問你喜歡什麼顏色，你隻說‘金色、紅色’，我便編了金色與紅色的劍穗贈與你。但其實，我是知道你並不喜歡的。”

“因為你從沒穿過金紅色的衣物，也沒有過金紅色的藏品，相反，你更喜歡素淨的顏色，我猜你最喜歡的是藍色和白色，而金與紅則是我喜歡的顏色。”

“……嗯。”安樂以一個音節作為了對他的回應。

郎千秋又想了一下，繼續道：“當年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冬天，你被父皇召入宮中，穿著不似貴族的樸素淡色衣裝。”

“我隻是路過回廊，見你獨自立在庭院中，穿著那身與宮中格格不入的衣裳，伸出手接雪。那是那年冬天第一場雪。我的歌一反應是——‘這人穿得好少，不會冷嗎？’，於是我才上前去和你搭了話。我本隻是想提醒你小心著涼。”

“但你一回頭，我對上你那雙眼，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看你一個人站在雪中，我竟也忍不住想陪你聊下去。結果一回去，我就染了風寒。”

“嗬嗬……”安樂聽到這裡，低聲笑了。

他很少笑。郎千秋望過去，對方嘴角的笑容未斂，正執著竹杯飲酒，手腕處有幾根縫合線隱隱約約露了出來。

郎千秋盯著那些線，想到他全身都是這樣拚接起來的，不知心中是何滋味，隻能繼續找了個話題。

“其實我後來也知道了，你不喜歡‘安樂王’這個名號，也不喜歡彆人稱你為‘安樂’。”

安樂點點頭：“這倒是沒錯。”

郎千秋也飲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後望著那輪彎月說道：“我本以為，父皇封你為王是為了同仙樂交好，起名‘安樂’也隻是祈願平安喜樂，我也是如此希望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