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禪端坐在大廳中，左手持茶盞，右手拿程非時熬夜寫的《大學》和文章。溫熱的茶漫出氤氳繚繞的水霧，恰巧擋住程非時觀察孔禪的方向。程非時左手不自覺地摸索著衣服下擺，看著孔禪一言不發地檢查他的作業可比之前曆任夫子可怖多了。之前的夫子都被他氣走了，臨走前無不對程老先生說：“朽木不可雕也！”聽多了這樣的話，程非時也不甚在意，麵對下一任夫子仍然是一副“你儘管講，你看我學不學”的無賴模樣。

正在程非時思緒飛入虛幻之境，完全沒注意到孔禪已經把他的文章放下，盯著他發呆的蠢樣笑。

“是窗外的臘梅吸引了你，還是遠處的空山，亦或是……飯飽思□□。”孔禪抿了一口茶，輕輕放在桌上，“這麼喜歡思考，不如與我說說，這幾日你學到點什麼。也不強求你，說個三點即可。”說完便抬手示意程非時坐在他旁邊。

程非時硬著頭皮坐下後，一直在後悔怎麼剛剛就走神了，走神就算了，還被這黑心眼的逮到了！苦著臉思考了一會兒，他囁嚅著說：“這其一嘛，額，就是…《大學》挺難抄的，真不明白他們寫這麼多乾嘛！難道不體諒一下後人抄書的痛苦嗎？其二，額，我想想…哦！這寫雪的學問可大了，你要寫雪就不能隻寫雪，要寫雪中傲梅挺立，要寫…”

“行了，我倒是知道程老先生為何剛剛不惑之年就如此久經滄桑的模樣了。”孔禪緩緩起身，“程非時，彆讓我的名聲敗壞了。我從未教予你這些，既然你學不進去那就和我出去走走。我今日也不想和你談這些。”

看著孔禪離開的背影，程非時打心眼裡覺得他要搞其他的來整他。天知道，之前孔禪把紙揉進他嘴裡給他弱小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難道想把他帶外麵去埋了他？不不不，料想他也沒這麼大膽子。

“你還在磨蹭什麼？要不想去就再抄一遍《大學》順便寫幾頁讀書劄記交與我。”孔禪已經披上狐裘，站在雪上，隻見他低頭看了眼，再次開口道，“回來把院子裡的雪清理了。”

程非時沒想到他再次走神的功夫，就給他多了這麼多事。要不是在場還有孔禪家的仆從，他早就撲上去和孔禪一決雌雄，不，決一勝負！隻能憋得臉都透紅，握緊拳頭跟著孔禪走，“知道了…”在孔禪轉身前走的瞬間，他又在孔禪後麵做拳打腳踢姿態打空氣，孔禪餘光瞥到後，嘴角微微上揚，“雪清理後再寫篇掃雪的文章給我，相信你親身經曆過後會有所感悟。”

“…我能拒絕嗎？”程非時忍無可忍地說，氣得頭頂升煙。

“當然…”孔禪抬腳進轎，“不能。”

跟在他身後進轎子的程非時再次挎下肩，生無可戀地坐在他身邊。

“走哪去？”程非時在孔宅裡憋了幾天，好不容易出來的興奮還是壓過了心中不快，爬在小窗前掀起布簾急切地向外望。

看著他眼睛放光地看著外麵，孔禪覺得好笑，這外麵真有如此令他快樂的地方嗎？自父親離去和母親改嫁後，他就對什麼事都不太感興趣，這會兒瞧見程非時的興奮一是新奇有趣，二是心生羨慕。

“去品芳閣喝茶。”孔禪閉目養神，在程非時眼中更像是即登極樂的佛，與這俗世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