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黃的大地看不見儘頭,我也算不出何時能走出過往的泥潭。會有人來拉我一把嗎?也許有,但他四年前已經遠去了。我想,生活從三年前往後應該就屬於努米亞了。
今晨努米亞迎來了第三批支援工作者,人群中有幾個青澀稚嫩的麵龐,好奇地對著鐵軌設備東張西望,應該是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畢業生。時間真快啊,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不過他們出於什麼原因才會來這種地方工作,我沒興趣了解。
“安燃,”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從回憶裡猛地醒來,一不小心抖落煙灰,手指被猝不及防地燙到,疼得我下意識握拳。
“陽哥。”我轉身,悄悄把煙頭摁滅在身後的土牆上。
“安燃,時間過得真快啊,你來努米亞也兩年多了。”王陽說。
黑夜裡我看不清他的臉,隻能隱約看到亮閃閃的眼睛。王陽是四年前那架歸國專機上的一員,一直被部裡寄予厚望。那次撤僑行動結束後,他被調往法國大使館工作,卻不知為何兩年前來到努米亞。在努米亞的日子裡,王陽是我為數不多願意說話的人。
“是啊,不知不覺在這兒都快成老前輩了。”我笑了。
“又抽了?一股煙味。”王陽走近吸了口氣,我看見他皺起的眉心。
“偶爾,偶爾。”我把煙頭踩在腳下,打著哈哈。
“行,自己控製量就好。安燃,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呢?部裡通知,我們第一批外派人員下個月就能回國了。對了,你知道吧,明天早上部裡的領導和百川集團負責人要來這邊視察,到時候你可得給陳司他們個準信兒。”
“我...沒打算回國,非洲挺好的。”我不知道回答什麼好。
“我知道宗處他...唉,可努米亞終究不是你的家鄉,總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
我沉默許久,腹部又開始隱隱作痛,老毛病了。都說胃是情緒器官,心中難過胃也跟著遭罪。努米亞買不到我在國內常吃的胃藥,隻能任由舊疾愈發嚴重。
我在黑暗裡走上前半步,拽住王陽的襯衫衣角,“給我幾天時間考慮考慮。”
“胃又疼了嗎?我們快回去吧。”王陽反手輕握住我的手腕,又皺起眉。
有次出任務時,他說我這樣纖細的手腕,稍一用勁便會折斷,像列車途徑荒漠時看到的那種低空盤旋的小鳥,風一吹,轉眼間就被沙土覆蓋,在這片野蠻的土地上了無蹤影。我說,那便由天命吧,我並不奢求什麼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