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分批遷徙,到達目的地後會尋找上一年搭建的巢以及等候晚到的伴侶,是很...專一的動物。”
何許生想了想,歎道:“那它們還挺可憐的。”
“嗯?”楊程遠忍不住疑惑,“可憐?”
“自然界任何動物在遷徙過程中都難免危險,”何許生笑了笑,“忠誠的動物在失去伴侶後會很痛苦。”
“而且忠誠本身,不過是人類為自身利益才選擇讚揚,實際上...”何許生一頓,隨後坦然道:“我們很難做到。”
“這是你沒談女朋友的原因嗎,哥,”楊程遠手撐在玻璃上,玻璃內的燈光隻能照到他一半側臉,另一半隱匿在展廳的昏暗裡,他輕輕開口,“你是不相信自己會始終如一,還是不信任彆人。”
何許生沒正麵回答,他輕輕錘了楊程遠肩膀一拳,“那你呢,你不也沒有女朋友。”
楊程遠在何許生出拳的瞬間下意識的雙手接拳,但可惜沒接到,他尷尬的默默鼻尖,不甘心道:“因為我是非常專一的人。”
他認真的重複道:“非常。”
“哎,不對,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對象。”
何許生無謂的聳聳肩,“寫在臉上了,小朋友。”
說完瀟灑的轉身離開。
來水族館隻看呆萌的企鵝可太不劃算了——如果跳岩企鵝也算呆萌的話。
其實從何許生記事開始,鮮少有和父母一同出去玩的經曆。
他在幼時天真的時候不是沒有央求過,但他們似乎都很忙,最後隻有保姆帶他出去玩,後來漸漸大了,也就不愛提這種事了。
何許生不是沒有想過,等他談戀愛了,可以帶女朋友來,但遺憾的是,他對每一任相親對象,在第一次吃飯看電影後,毫無繼續交流的興趣。
他就快妥協了,在繼續等待想要的感覺和選擇一位合適的妻子度過餘生之間。
楊程遠見何許生轉身,依依不舍的看了兩眼醜東西後大步追上何許生,他繼續道:“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真的是特彆專一的人,我喜歡了一個人...好多年。”
何許生倏地轉身,無奈的問道:“那請問是什麼讓你這麼專一呢。”
儘管何許生毫不掩飾欺哄的意味,但氛圍太好了。
由於驟然轉身,何許生的鼻尖離著楊程遠的嘴唇僅有一拳的距離,若有若無的氣流撞擊在楊程遠的心尖上,他不禁抿緊嘴唇。好在何許生隻關注著楊程遠的眼睛,絲毫沒察覺到楊程遠的喉結難耐的滾動了一下。
楊程遠難耐的想到,不然就這麼告訴他吧。
告訴何許生他的學弟惦記了他很多年,哪怕兩人從未互換姓名,哪怕兩人十年未曾相見。
他還想告訴何許生,他偷拍過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在他每個難捱的夜晚被貼在胸口,一遍又一遍的被灼熱。
那些洶湧而至的感情將在頃刻間崩塌而至。
展廳空曠,偶有幾個人路過,一位年輕的母親推著咿呀學語的嬰兒路過兩人身旁,她側目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何許生方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太近了,他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使兩人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社交範圍。
隻是這一小步卻像在楊程遠頭頂澆了一盆冰水——他瞬間清醒過來。
何許生還記得他,但不代表喜歡他,他甚至不確定何許生能不能接受同性對他示好,再退一步講,何許生對感情不信任,他冒然坦白,除了被拒外更壞的結果是連朋友也做不成。
楊程遠暗地裡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他繼續和何許生聊著家常,像是沒察覺何許生的舉動般,輕鬆道:“我父母雖然去的早,但他們在一起的二十多年,不僅幾乎沒有過爭吵,還多年如一日的恩愛,恩愛到我都懷疑我是我爸擔心我媽受苦撿來的。”
“他們影響到了我,彆人說我天真也好,傻逼也罷,反正我不管,我相信愛情。”
楊程遠看見了海豚,他給何許生指了指,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回頭道:“後來我對比過照片,撿不到和他們二老這麼像的,所以我肯定是親生的。”
何許生拍了拍楊程遠的肩膀,安慰道:“你肯定是親生的。”
這話聽著像朋友間的嘲弄,但其中的羨慕隻有何許生一人知道。
互不相愛的人也可以一起生活二十年,沒有爭吵,隻有自以為是的責任,諷刺的是當事人還自以為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
得知父母離婚那天何許生沒有覺得意外,他早就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天,隻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兩人連一起陪他吃完慶功宴都不願意,在他高考最後一天就匆忙辦理了離婚證。
後來幾年,何許生不再信任任何人際關係。他相信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也認同沒有任何感情會始終如一。
他用幾年的時間慢慢說服自己,他父母的關係才是不尋常的,他們才是人群裡的少數人。
因為他相信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