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何許生不太想告訴何父自己生病的事,說不定在他心裡何父已經算不上‘家人’了,而對‘家人’以外的人,很多事是不需要詳細說明的。
何父聞言有些許遺憾,但也好像鬆了口氣,他囑咐道:“彆隻顧著忙工作,也要多注意身體,早點成個家。”
他像是突然想起自己對何許生而言是個不合格的父親,於是又小聲道:“好好成個家。”
“好。”何許生笑著應道,模樣是很標準的應付,他轉身,“那我先......”
門從外打開了。
一個小團子迫不及待的從門外擠了進來,卻被身後還沒來得及踏進家門的母親一把抓住。
陳阿姨站在門口,手還扶在門把手上,有些無措的望著何父,“我是不是回來的不是時候?”
原來連陳阿姨也老了,何許生見她鬢間夾雜了白發,感慨興許是知道自己壽命將至,他總是無端傷懷。
其實何許生父母離婚的時候立下了口頭協議,他們即使再婚,也不會再有其他孩子,而看到眼前這個明晃晃的‘違約證據’,何許生沒有氣憤,他緩緩蹲下和這個與自己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孩子對視。
“叫哥哥。”何許生摸了摸小孩子的頭溫和的笑道。
小團子先是抬頭看了眼身後的母親,在沒感受到製止的情緒後軟糯的開口喊了聲哥哥。
聞言何許生咧嘴笑了,他搜遍了全身沒找到什麼合適的東西,於是將自己腕間價值不菲的手表取了下來。
“事先不知道所以沒有準備紅包,這個給你做見麵禮。”
在將手表塞到小團子手裡後何許生站了起來,他重複道:“我先走了。”
在何許生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何父從客廳裡追出來,他道了聲對不起。
何許生沒轉身也沒應聲,他頭也不回的徑直離開了。
因為他不知道這句‘對不起’是為了眼前不該出生的弟弟,還是他從未被真心在乎的二十年。
不過是為了什麼其實都無所謂了,因為他決定奔向他的未來。
何許生車停在樓下不遠處的小區遊樂區,臨走時他說自己不會用很久,所以楊程遠乾脆坐在車裡等他。
過了一會兒,一位三十出頭的女人牽著一個隻有兩三歲大的小男孩慢慢走過了車前,一直看遊樂區小朋友打秋千的楊程遠很快注意到了小男孩。
因為小男孩眉眼間有幾分像何許生。
何許生小時候也會這麼可愛嗎?楊程遠腹誹,說不定比這個可愛一萬倍。
恍惚間一隻大金毛從遊樂區衝向了小男孩,而小男孩對這種熱情友好的‘大’狗充滿恐懼,於是掙脫女人的手尖叫著跑起來。
女人顯然也是懼怕狗的,她在狗衝過來的瞬間愣在原地,在看到孩子已經跑出去後才急著去追。
楊程遠當機立斷的拉開車門衝上去將小男孩舉起,金毛熱情的撲在楊程遠身上,試圖蹭到小男孩。
直到這時金毛的主人才氣喘籲籲地追上來,他連聲道歉,立馬給金毛掛上了繩。
女人怕狗,但也知道金毛沒有惡意,況且也沒有人受傷,所以沒有追責,隻是輕聲囑咐主人要看好狗。
然後她向楊程遠認真的道謝。
楊程遠坐回車裡,他看見女人抱著孩子進了何許生走進的那一棟,頓時覺得很有緣分,但他還沒琢磨出究竟算哪種緣分,就見何許生出了單元門。
何許生很急。
楊程遠看出來了,於是開車門走了出去。
在看到楊程遠後何許生越走越快,最後甚至小跑起來,似是有所感應般,楊程遠展開雙臂。
何許生撲了進去。
楊程遠拍拍何許生的背,調笑道:“急什麼呢,寶貝兒。”
何許生從楊程遠的懷裡抬起頭,他雙手還扶在楊程遠臂上,望著楊程遠認真道:“我想把現在的房子賣了,然後搬到北方沿海的小城鎮。”
“我不會接受化療,彆說一輩子,可能連一年也陪不了你。”
“更重要的是,我們其實相處的時間並不久。”
“所以,你還要和我在一起嗎?”
楊程遠的心隨著何許生的話起起伏伏,在聽到最後愴然的笑了。
彆說是一年,哪怕隻有一天,他也想和何許生在一起,可他又不想,因為他更想和何許生一生到老。
這些話他沒法說給何許生聽,他隻是將何許生重新攬著懷裡,摟著何許生腰的雙臂收的很緊,閉上眼睛的瞬間淚水滴落在地,但很快被中午灼熱的陽光照乾。
“要的。”楊程遠輕聲道。
他更要和何許生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