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眠 異能滅殺(1 / 2)

鯨島的地勢並不算平坦,島心摞了幾個小土丘,最高的一個鶴立雞群,得名鶴雲峰。

墓碑環繞著山峰螺旋而上,斷在半山腰。再往上,隻剩了青鬆的樹木以及山頂一座孤零零的亭子。

據說亭子的位置原本也是一座墓碑,留給百年之後的異能者主神,左淵。

可他老人家不知從哪覺出了股身居高處的寒意,隻上來看了一眼便駁回了這個提議,把自己死後的歸宿挪到了半山腰的碑林裡,外形與其他墓碑如出一轍,不仔細看當真分辨不出來。

經此一遭,峰頂的亭子有了個戲謔般的名字——勝寒亭。

如今的勝寒亭明麵上是鯨島的著名打卡景點,實際上卻是高等級異能者組織黑海棠的決鬥基地。

黑海棠的決鬥不常發生,一旦發生,便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秩序更迭。不管先前等級多麼高,隻要淪為落敗者,就將被組織除名,從此在高等級異能者名普上查無此人。

一個星期的約定已過,冷清的勝寒亭上人頭攢動。

兩位決鬥主角之一的魔龍早早到場,站在亭子的欄杆前,眺望波瀾壯闊的大海。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他搭在欄杆上的手不自覺地搓動著,心不在焉地應和著其他異能者的搭訕,眼神不停地朝上山的小路上瞟——黑海棠的成員陸陸續續都來了,八麵狐卻還沒出現。

“老師!”

“老師。”

一陣拐杖敲地的篤篤聲倏然響起,加納攙著被稱作老師的男人緩緩走來,人們紛紛讓開道路,把亭子最中央的位置空出來,主次意味分明。

“你來了,魔龍。”

男人走到亭子裡的石凳上坐下,微笑著跟魔龍致意。

他的語氣稀鬆平常,仿佛僅僅是來觀看一場無關緊要的表演,這樣讓人捉摸不透的態度不免讓魔龍心生急躁,他頻繁地朝站在一旁的加納使眼色,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確定的回答。

老師到底支持誰?

看樣子是他自己,可仔細想想又不對勁。

就在魔龍眼珠子都要扭酸了時,加納終於有了動靜。

他低頭與男人說了句什麼,然後離開。魔龍屁顛屁顛地跟上了長發男人的腳步,兩人一起來到一塊隱蔽的墓碑後麵。

“老師到底是什麼意思?”魔龍問。

加納抬眉道:“你平時懟人不是一套一套的麼,怎麼,隻會些嘴上功夫,動真格的就怕了?”

“不是,”魔龍雙眼瞪得老大,急道,“是你讓我下的挑戰書,這難道不是老師的意思嗎?”

加納饒有趣味地盯著他,直到把人盯出一身毛毛汗,才出聲笑道:“逗你的,魔龍。老師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黑海棠成員,更何況,你還這麼得他器重。”

魔龍撇開頭,嗤道:“得他器重的是你吧,少跟我來這套。”

平心而論,魔龍對眼前這個長發男人真是半點好感也無。原因無他,加入黑海棠這麼久,他還從未見過加納出手,諸如異能種類、異能等級此類細節更是一概不知。

在他看來,加納隻不過是個外表雌雄莫辨,說話欲蓋彌彰,行蹤詭譎不定的花瓶罷了。

奈何這人是老師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兩人幾乎同出同進,形影不離。他還負責處理黑海棠最神秘最核心的事物,幾乎無人敢招惹得罪。

魔龍雖心有不甘,卻也沒閒到沒事找事的地步,是以漸漸地,他自動將加納說的話等同於老師說的話,連自己什麼時候對人家言聽計從了都不知道。像現在這個要命的時刻,他更是大氣也不敢出,說什麼是什麼,再不服氣也隻能憋著。

再回神時,加納手裡多了管藥水。黑乎乎的液體裝在透明的試劑瓶裡,隨著輕晃蕩出一層白花花的泡沫。

加納說:“挑戰書既然是老師的授意,那就定會護你周全。你上去先打,要是打不過,就喝下這個。”

魔龍接過藥劑,問:“這是什麼?”

加納也不賣關子:“短暫提升異能等級的藥物,你放心,沒有任何副作用。”

晃了晃藥劑,魔龍眯起眼:“異能越增劑?不能吧,我分明記得它是藍色的。”

“我說過了,它沒有副作用,成分不同,顏色自然也就不同了,”加納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擔心什麼?隻要喝下它,你便能運用SSS級的能力,還怕輸給八麵狐嗎?”

魔龍轉了轉眼珠,又問:“決鬥不能用道具,你叫我怎麼藏?”

加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轉身離開:“這就是你的事了。”

待魔龍回去時,勝寒亭前已然多了個紅色的身影。八麵狐仍然以默爾菲娜的形態出現,穿著泡泡裙,手裡握一把蕾絲傘。

“呦嗬,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

對手麵前,魔龍依舊是那個狂妄的魔龍。

默爾菲娜輕輕地打了個哈欠:“早上睡遲了,抱歉。”

“……”

“嗬,現在有的你嘴硬,一會輸了可彆求饒。”

默爾菲娜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好的,我記住了,不過我要是輸了,能不能問你要樣東西留作紀念?”

魔龍挑眉,得意道:“好歹是同事一場,你就說是什麼……”

默爾菲娜:“你的胡須,要三根,行嗎?”

魔龍一怔,氣得差點原地化龍。

反正都是要決鬥的了,不如現在開始算了!

一道聲音倏地傳來,澆滅了他的怒火:“好啦,魔龍。人都站在這了,難道還能跑了不成?”

魔龍收回舉在半空的手,訕訕地應了句:“是,老師。”

男人教訓完魔龍,又看向默爾菲娜:“孩子,這可是決鬥,是賭上性命的大事,你真的想好了嗎?”

默爾菲娜:“您廢話真多。”

麵對她的無禮,男人非但不惱,語氣裡反而帶了絲悲哀和不舍:“把你引上這條歧路,我很自責,要是左淵能看見,他一定會怪我的。”

“你要是真怕他怪你,就不會定下這樣一種決鬥製度,”默爾菲娜淡淡道,“彆廢話了,快開始吧。”

男人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他轉頭看向加納:“開始吧。”

加納端著一個托盤走到兩人跟前,托盤上麵放著兩隻款式相同的手鐲。

“這是檢測鐲,能夠實時監測戰況,為了決鬥結果的公平,還請兩位戴上。”

魔龍小心地瞄了加納一眼,見一切如常,便率先朝最近的一隻鐲子伸出手。

“等等。”默爾菲娜忽而出聲。

加納問:“怎麼了?”

她指著魔龍手邊的鐲子,道:“我要這隻。”

加納一怔,隨即笑著拿起那隻鐲子,遞過去:“沒關係,兩隻都一樣,看你喜歡了。”

默爾菲娜哼了一聲,接過鐲子,沒說話。

在她看不見的位置,魔龍的額頭冒起一顆顆冷汗。看加納那表情,兩隻鐲子應該真的沒有什麼區彆。他等了一會,見默爾菲娜也沒得寸進尺地提出什麼搜身要求,這才鬆下一口氣。

兩人戴好手鐲,大戰正式開始。

兩人都是等級高達SS的強者,自然不會將戰鬥場地局限在一方涼亭。他們躍至兩塊礁石之上,迎著海風,衣袍翻飛,若是換上寬袖長袍,還彆有一番仙風道骨,詩情畫意。

黑海棠的其他成員則全都擠到亭子裡,隔著欄杆探頭探腦。

人群後麵,男人輕聲說:“使用空間複製吧。”

加納道:“需要調成有利於陸銘的模式嗎?”

陸銘,就是魔龍的真名。

男人道:“不用,要是他輸了,你就去找埃森……”

“知道了。”

***

科學研究顯示,S級以上的強者一旦異能全開,甚至會引起天氣的變化。

一層一層的異能光圈從兩人腳下蕩漾開,彙入海浪。霎時間,風雲湧動,巨浪滔天。

單從這海浪的陣仗來看,兩人已淺淺較量了一番。

“八麵狐!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魔龍的聲音比那呼嘯的海風還要狂妄。

默爾菲娜伸出三根手指:“三個相麵,乾掉你。”

“……你!好,話說得特彆漂亮,一會輸了可彆哭花了妝!”

狂風囂張地怒吼著,掀起一片翡翠色的浪。那浪將魔龍吞沒,沒過一會,一條碩大的黑影破水而出,赫然是一條巨龍!

相比霍爾用藥水弄出來的雕蟲小技,這條黑龍不僅更大更威猛,殺傷力也更加強悍,不啻為真正的動物霸主。

陸銘雖然號稱魔龍,擁有的能力卻遠不隻化龍。他的異能名為獸化,上到天空盤旋的蒼鷹,下到土壤迂回的蚯蚓,沒有什麼動物變不出來。

是以,當看見黑龍出水時,默爾菲娜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起碼不是蜉蝣,否則都找不到影。

蘿莉手中,一抹紅光綻放。

她撐開了蕾絲傘,傘柄漂浮在半空中,傘麵飛旋,將絢爛的光芒一縷一縷拋出去,打在黑龍身上。

昏暗的天色之下,一朵彼岸花綻放。

黑龍弓起身,張開血盆大口,哈喇子飛濺。他本要衝過來,卻被紅光打傷了眼,崩斷了弦似的,重重地拍進深海裡。

勝寒亭裡一陣嘀嘀咕咕。

“怎麼回事啊,八麵狐這個相麵才S級不到吧,這麼快就把魔龍打倒了?”

“那把傘有古怪,我看魔龍的動作好像慢了很多,應該是被催眠了。”

男人問:“你怎麼看?”

眼見魔龍落了下風,加納卻是半點不慌。

他望了一會波紋蕩漾的海麵,慢條斯理道:“魔龍不傻,我覺得,好戲應該還在後頭。”

男人笑了。

海麵上,默爾菲娜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的主能力是催眠,紅光才剛剛送出去,催眠還沒有開始,黑龍就那麼自覺地躺水裡去了?

一片陰影蓋過頭頂。不等她抬頭,一隻利爪倏地鉤住泡泡裙的衣後領,將她帶離海麵,直掠高空。

“障眼法……”

默爾菲娜後槽牙咬緊,罵道:“你就那麼怕我揪你胡須嗎!慫貨!”

那是一隻金鷹,獸態的陸銘沒法口吐人言,隻能長嘯一聲以示抗議。

鷹爪處,一陣刺目的白光亮起。小蘿莉的身影頃刻間消失,一條白皙纖細的手臂掛住鷹爪,如瀑般的金發灑下,盛著天際的微光熠熠生輝。

那女子正是塞拉。她的腰身恍若無骨,手腳並用一勾一拽,很快就躍到了金鷹的背上。

塞拉可沒什麼馴服猛獸的興趣,她要的,是絕對的壓製與臣服。既然拔不成胡須,那扯幾根羽毛也不錯——

紅色高跟鞋輕輕抬起,又輕輕落下。如此輕盈的一腳遠比千斤重,金鷹哀鳴一聲,俯衝而下,眼看著又要栽進海水裡,塞拉五指一曲,以填海移山之勢斷了一旁的礁石。

巨石憑空出現,金鷹來不及躲,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轟地一聲,羽毛四散,頭破血流。

勝寒亭邊,加納摸起了下巴。

他蹙著眉,喃喃道:“塞拉的等級隻有A,八麵狐這是……用了八麵玲瓏相之外的其他異能?”

男人沉下臉,吐出一個詞:“意念控製。”

加納恍然:“S級往上,異能者便不再隻擁有一項異能。八麵狐剛剛用塞拉的‘千鈞’給了金鷹一記重擊,又馬上用意念移動礁石,讓它撞上去……嘖嘖,我看了都疼。”

男人微微點頭,認可了加納的分析。

更疼的還在後麵。

金鷹撲騰一聲滑落到水裡,在它落水的瞬間,一個幽深而恐怖的漩渦乍然驚現。

遠處,四麵八方,密密麻麻的海龍卷攜狂風席卷而來,頃刻間,天雷怒轟,暴雨傾盆。

水花一層接一層漫上來,吞沒金鷹最後一根羽毛,它宛如進了滾筒洗衣機,天地顛倒,天旋地轉。

災難似的場景之外,有人注意到了彆的端倪:“又變了!她又變了!”

礁石上,塞拉的身影無聲消失,一名身穿水藍色魚尾裙的女子亭亭玉立。

加納沒見過這個相麵,卻馬上道出了她的異能和等級。

“控水,S級。真有意思。”

一旁的男人咳了幾下,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不夠,還不夠,八麵狐不該隻有這點能耐。”

說罷,他又呢喃道:“左淵,你到底……咳咳,到底給了他什麼……”

男人看不見的位置,加納狀似無意地摸了摸右耳垂上墜著的藍寶石,安撫他道:“沒事的,老師。就算主神留了什麼東西在他身上,他也早就不複以前的實力,與您相比,他不是對手。”

“但願如此。”男人歎了口氣。

水麵上,魔龍直接被攪回了人形。

他劇烈地嗆著水,感覺肺快要炸了。

眼見又一個浪頭襲來,他連忙閉氣沉到水下,手拐向褲腰帶,摸出一管藥劑。

雷聲停了,天色卻暗了幾分。

“快看哪!那、那是什麼生物?”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