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眠是被食物的香氣撓醒的。
他悠悠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先前山月住過的那間臥室裡。
殘陽從窗縫裡灑進來,切割成幾塊不規則的光斑。空調打到了合適的溫度,牆角開著加濕器。除了時隱時現的掂鍋聲,整棟房子再無其他雜音,像是有人特意叮囑過一樣。
他掀開毛毯的一角,輕輕地翻身下床,將門拉開一條縫。
兩個小記者不知道哪去了,偌大的美容院空蕩而昏暗,隻有廚房亮起一抹暖光。
江袖白正在給一鍋拔絲地瓜加糖。身後倏然傳來動靜,他微微側頭,掃一眼又垂下目光。
“醒了?”
司眠打著哈欠走進來,雙手一撐坐到洗碗池邊上,開始蕩腿。
他這腿一天不蕩就是閒。兩條長直一上一下,牽動著襯衫褶皺一起一落,看得江袖白差點把糖拿成鹽。
回過神來,他連忙道:“彆坐那裡,有水。”
洗碗台非常高,司眠微垂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沒力氣,你抱我下來。”
江袖白:“……”
“在島上敢抱,回來了就不行了?”
“背你回來的,沒抱。”江袖白撒謊不打草稿。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司眠的麵前。
暖光僅籠罩在狹窄的廚房一隅,遠處的客廳還陷在黑暗裡。
江袖白看著司眠的眼睛,司眠也看著他。但他的心跳有點亂,不知道司眠是不是也這樣。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對視著,好一會後,司眠率先打破平靜。
他抬手指著鍋:“要焦了。”
一股焦香味不知何時彌漫了開來,江袖白不用看也知道鍋裡成了何種慘狀。
他移開視線,準備去拯救那即將炸掉的鍋,不料在轉身時被拉住手。
司眠傾身湊過來,冰涼的嘴唇蹭過江袖白的側臉,最後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蜻蜓點水過後,他抬起頭。
“這是謝禮。”他輕聲說。
沒等江袖白開口,童音倏然在腦海中沸騰:【哎呦媽,誰要這種謝禮啊,齁的慌。老江,你快把這玩意還回去,讓他給咱轉個實在的。】
……還?
【我想好了,他那麼有錢,兩個億絕對不成問題……老江!你聽見了沒!】
“聽見了。”
【那你還不……】
“你齁著吧。”江袖白說。
007:【???】
007:【!!!】
007:【你居然把本係統當狗看!】
江袖白微微彎腰,伸手撐住洗手台邊緣。估計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這其實是一個半壁咚的姿勢,從遠處看,有說不出的親昵。
“謝什麼?”
他低沉的聲線壓在嗓子裡,在夜晚更顯磁性喑啞。
小少爺回答的還挺認真:“鯨島上,你救了我。”
江袖白問:“我要是不出現,你就那樣讓人家親?”
“唔……他不敢真的對我怎麼樣的。”
“他等級比你高。”
“我還留有後手。”
“什麼後手?閉上眼睛任人擺布?”
“……”
司眠垂下眸子:“你凶我。”
江袖白:“……”
明明是隻狼,為什麼非要收起利爪裝兔子?
噢,應該是狐狸,比兔子凶一點,比狼狡猾一點。
他說:“你覺得你現在說這話,有震懾力?”
司眠眨眨眼,歪著腦袋道:“那不然,我變回山月?”
江袖白:“……”
“默爾菲娜?”
“……”
“還是塞拉蘇珊或者……”
“好啦,”江袖白打斷他,起身離開,“才剛恢複,就不要浪費異能了。”
他回到灶台邊揭開鍋蓋,把焦成了一團黑炭的地瓜盛起來,然後打開冰箱,思索下一道菜該怎麼搭配。
“就是因為知道你在,所以才放心的……”司眠嘀咕。
聲音很輕,但江袖白還是聽到了。他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男孩子也要學會保護好自己,更何況你還老是喜歡變成女孩子。”
司眠沒理他的話,而是跳下來,圍著堆滿了菜的餐桌繞一圈,從江袖白身側探出頭:“彆做了,已經有很多菜了。”
江袖白把他的頭按回去:“彆搗亂,你以為就做給你自己吃?”
司眠明知故問:“還有誰啊?”
江袖白睨他一眼:“你那兩個小員工啊。”
他這才想起007的忠告,又補了句:“我給你投喂了那麼久的員工,不給點表示嗎,司總?”
後頸一癢,幾縷銀發垂下來。司眠湊到他耳邊,說話的霧氣敲打在耳郭上,激起一波又一波電流,從耳蝸一路撓到了心尖。
他說:“剛才那樣,還不夠嗎?”
江袖白深吸一口氣,勉強平息了起伏的胸膛。他把司眠拎開,沒好氣道:“去去去,彆跟這兒礙事,燒糊了我一口鍋,還想燒糊第二口?沒門。”
司眠瞄他一眼,一聲不吭跑去餐桌旁,氣嘟嘟地抄起飯勺一通亂攪。不肖一瞬,平整的米飯便成了亂蓬蓬的雞窩。
江袖白打開高壓鍋,端出一鍋噴香的牛骨湯,用毛巾掂好,輕輕放在桌子上。
最後一個菜上桌,他打開客廳的燈,這才慢悠悠地道:“他們不回來了,今天就我們兩個人。”
司眠轉頭看著他。
“所以你可以給我說說,這些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