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挽吃完飯運動到九點,洗漱之後實在很閒,又登錄了遊戲,好友列表裡張德帥居然在線。
【勞資蜀道山】:你不是晚上有事?
【張德帥】:不去了。
【勞資蜀道山】:怎麼了,被鴿了?
【勞資蜀道山】:鴿人者終被鴿!
張德帥遲遲沒回,虞挽看他狀態在單排,等他結束之後直接發了個雙排邀請。
張德帥同意了。
連上麥,虞挽問:“怎麼了帥老師,怎麼不叫我,自己憂鬱單排啊。”
張德帥聲音低沉,“隨便打打。”
兩人開始雙排,但張德帥今天明顯情緒低迷,不指揮不說話,就悶頭打架,打的還特彆凶,虞挽抖機靈也沒用。
虞挽歎了口氣,“發生什麼了,心情這麼差。”
“沒什麼。”
“不把我當朋友,你這樣我可傷心了。”
麥裡那人沉默了,靜得聽不到呼吸聲,虞挽這時候意識到可能真的是什麼大事,這樣的事不願意向網上的人傾訴是很正常的,她一直問或許有點逾距了。
儘管能理解,但這提醒了她,他們之間隻是一起玩遊戲的網友關係,哪怕有再多默契,哪怕在網上聊了幾十幾百頁的聊天記錄,沒了這根網線,他們走在路上都不會認出彼此。
建立在網絡上的感情就是無根的浮萍。
她太過沉浸了。
猶豫了一下,準備開玩笑把話題揭過去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媽把我的摩托車丟了。”
虞挽默默籲了口氣,她還以為是什麼特彆沉重的大事呢,不過要真那樣,想來他也沒空打遊戲,她想太多了。
“所以你跟你媽吵架了?”
“沒有,我媽前幾年生病了,好在問題發現的早,平時養得不錯,就是不能受到刺激,脾氣也暴躁了很多。”
“我不能跟她吵。”他聲音很低,有股疲憊的味道。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他慢慢開口。
“我從小就喜歡極限運動,跳傘,滑雪,玩摩托艇,還有就是騎騎摩托車,她自從生病以後就不讓我碰這些了,還一直催我哥的婚。”
“我們都知道她在怕什麼,她說什麼都順著她,我已經很久沒有騎車了,那些車留著就是個念想,今天突然發現都被丟了,我有點不能接受。”
虞挽安靜地坐著,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沮喪,她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在城市的哪個角落生活,但此時此刻這個人的苦悶順著網線一字不落地傳遞過來,就是普通人的家長裡短,細小,平凡,又這樣真實。
“你騎摩托會飆車嗎?畢竟飆車還是挺危險的。”她這麼問。
“我是喜歡極限運動,不是想找死”,耳機那頭的人靜靜笑了一聲,“其實做好防護沒有那麼危險,我也不會自以為是的逞能,拿生命找刺激。”
“我隻是很喜歡置身天地的感覺,聽風過耳會讓我覺得自由。”
他現在的生活並不開心,虞挽心想。
“算了,丟都丟了,早八百年被人拆成破銅爛鐵了,再來說這些也沒有用。”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惆悵在沒有言語的氣息裡散儘,準備下了。
虞挽無從安慰,眼角瞥見窗邊晃晃蕩蕩的窗簾,突然睜大了眼睛,“等等,你家住在幾樓?”
她住的公寓在高樓層,平常窗戶隻開一個小縫,此時她打開了全部的窗戶,披散長發被大風猛地刮到腦後,吹進房屋發出清晰的嗚嗚聲。
紀念還在為她的提問感到突兀,耳機裡突然傳來熟悉的風聲,他很快明了她的意思,胸口好像淌過一泓熱流,聽到她興奮的聲音被風吹得忽遠忽近,“你開開窗,外麵起風了。”
紀念打開陽台門,為了紀母修養,紀家住在渝山彆墅,和市區隔著一大片生態園。
陽台外成林的綠化樹在夜風裡影影綽綽,風裡有暖暖的熱意,那是來自盛夏的自然風,灌進衣領裡輕柔乾燥,更遠處能看到市區高樓星點密布的燈光,有種出世的寧靜。
儘管這不是什麼能吹透人靈魂的劇烈大風,紀念這一刻依然感激虞挽的心意。
身體裡的濁氣和頹意好像也順著呼氣吸氣的律動被排了個乾淨,“是啊,起風了。”
虞挽聽到他耳麥裡的風聲和那句清亮笑聲,不由靠在窗台上彎起了唇。
真好。
隻是,這樣兩人就戳破了那層窗戶紙——他們同處一座城市,每天經曆同一陣風,同樣的雨水,同樣溫度的太陽。
隻要一個邀請,他們或許就能見麵。
虞挽靜靜吹著風,聽著兩邊風聲的共振,以及彼此微不可聞的呼吸,她問:“你心情有好一些嗎?”
幾乎每天都陪伴著她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像在喉嚨裡滾過,虞挽沒聽清,還錯覺他叫了她的名字。
“嗯?你說什麼?”她把耳朵貼得更近。
“我說,好些了,謝謝你。”
天天聽他毒舌和臭屁,難得聽他這麼正經說話,今天晚上她也算窺見了這個人的更多麵。
虞挽在心裡回道:那就好。
就這樣吧。
世界上的男女不是一定都得是那樣的感情,像現在這樣,做一對默契的、可以分享快樂煩惱的朋友就可以了。
人生嘛,過滿則虧,不必事事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