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先和你細說一下旁的事，時間流逝的方向。”

“你提出了三個問題，實際上是同一種恐懼，那種懼怕過去做的事，會影響將來。懼怕現在就是過去的結果。”

“你是否從來沒有懷疑時間是從過去流向現在，現在流向將來，這種時間觀念？這是從異地捎過來的觀念。”

“痛苦正是從這裡衍生的。”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在這種時間觀錯覺下，會生出‘過去的原因會造就未來的結果’的根源來頭。”

“但時間根本並不是從過去流向現在，又怎麼影響到你的現在和將來呢？”

“而事實上，真正的時間恰恰與之相反，它正不可避免地從未來流向現在，再流到過去。”

“不，怎麼可能。”

垂釣的人淡淡地笑了，“當你說‘怎麼可能’的時候，它已經成為過去了。”

“你‘現在’看到的遊魚所在位置，過了半刻，成為了過去。”

“當未來成為過去的一刻，便稱之為現在。”

“整個時間流逝的方向，是逆向的，從未來流到現在，再流到過去。過去的你根本無法對未來的你造成任何影響。”

“大約在多年前，已經有人指出果不俱因，因不來今。”

此時清瓏川飄過來了一片紅葉，垂釣的人撿了起來，攤開給少年。然後，又一瓣枯萎的花順著水流落下，他又再度撿起，“無論我是否撿起紅葉，這瓣花依然會下來。它並不會因為我撿起紅葉，而不下來。”

“很多人認為我剛剛做了這件事（撿起），所以現在就變這樣了。事實上，這是一種誤解，而這種誤解帶來的，便是隻在意過去是否順遂，隻在意曾經發生的是否無礙，選擇束縛於過去的苦因，懲罰自己。”

垂釣者抬手在半空中作了一個推移的手勢，彌須的天幕瞬間從日色移換到夜空，幻象陡生。

他續著闡述，“讓我換一種解釋，清瓏川的上空換了漫天星夜，此刻其中一粒星子遠在百萬光年以外爆發消失，但你我同坐在清瓏川旁，你認為我們會在此時此刻得悉它消失嗎？”

男子似乎明白他說什麼，“實際上，它便是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隻是關於它的一切，要到很多年後才來到我身邊。”

“將來流向現在。”

“在不少人身旁總會聽到，你接下來所剩下的選擇，都隻能是從過去和現在中找出最優解。這也是唯一正確的做法。”

“我會指出這是錯的。”

“事實上，你的過去並不會影響你的將來。相反，時間逆流向，注定你的未來會影響你的現在與過去。你想改變過去，完全可以，過去是一種能被徹底改變的東西，一種能隨時重新合成的憶記。”

“你此刻的選擇，我會說可以不必綁在過去而選擇。你擁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而不必留在昨日。”

垂釣者意味深長地看了孔琚一眼，而不是提問者。

“我很肯定，當你有任何念頭想超越他們固有想法時，他們會對你進行強硬阻止。百種理由，續用貶低話語的重要程度這種伎倆。而你誤信了。這便是人一生中會麵臨的最大陷阱。你知道的，他們可以用，你也可以用。”

垂釣者半空中用手指輕輕調撥了一下，把天幕中的星夜挪換回原先的白晝日光。

“忘了說，有一樣東西，的確能越過時間。”

“你的思考。”

“我不單和你說話，我還和現實中熒幕前的人對話，無論是否身在清瓏川，過了數十年，都能看到我的思考。”

男子望著回歸正常的天色，“我還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遂指了指上空的平白日光與雲，“這天色為什麼能瞬息幻變成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