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排幾個默默打開窗子,看著流水麵麵相覷,郝飛揚眼神示意王學文和鄭英傑兩個小夥下車,兩人顯然沒意識到這事跟他們有關,不過車子停在水裡似乎也沒法推辭,隻好挽著褲腿下了車在後麵推,郝飛揚脫了上衣潛下水搬石頭,李楊握著方向盤指揮姑娘們幫著喊加油,隨著一下下使勁,車子騰騰顫排氣筒咕嘟嘟冒出幾股黑煙,再加把勁,李楊一腳油門,車子顛簸著往前走,幾下就出了水,大家都歡呼起來,李楊慶幸著居然打著火了郝飛揚指著前方:“前麵車子進不去必須步行。”
經過剛才配合大家身子也動起來了沒多動員就開始分配攜帶行李,帳篷,睡袋,鍋碗瓢盆,隨身物品食物水果,背著扛著童小萌也一手防潮墊一手雞蛋便攜器才勉強夠拿。
車子留在原地,一行人叮叮咣咣出發,走了大概一裡路,郝飛揚都有點後悔東西太多加上日頭正足自己都上氣不接下氣何況彆人,回頭看各個臉通紅滿頭大汗往前挪,郝飛揚使勁吸氣一絲清涼精神一震也不轉頭大聲喊:“加油,前麵馬上到山口了,再往後就是下山路,彆忘了我們的力量之歌啊。”
誰也沒出聲隻是大口喘氣,突然發覺大家原來這麼堅強想到這大喊一聲,越喊越帶勁氣順了不喘了好像沒那麼累了陸續爬上山口定定站著,被眼前景色迷住,整個山穀被翠綠色青草與青苔包裹,石頭樹都披上綠色外衣,五顏六色小花顫動枝頭點綴其中,蜜蜂蝴蝶來回飛舞,幾條小河蜿蜒向前。
“小萌你看,翡翠花園。”鄭英傑指著喊著帶大家跑起來,郝飛揚身子一震這一刻仿佛定格深吸口氣大喊:“就是翡翠花園。”忘了疲勞,喊著,唱著,帶著行李叮叮鐺鐺一口氣衝到山腳,又借著衝勁跑了一會,一直跑到幾人合抱大樹下才把扔掉東西扔掉,打著滾倒在樹下就那麼靜靜躺著。
郝飛揚側頭看著眼前一朵紫色野花,雨水充足季節裡陽光下露水中閃著七彩光,花蕾飽滿顏色鮮豔,莖杆上整齊排列著小花苞,花粉充足把整個莖杆都壓彎,躺在旁邊頭枕胳膊,靠著身後雨傘一樣大樹,透過花瓣間隙穿過遼闊上升草地,儘頭藏在霧裡長滿鬆柏黑色山脈被發亮飄著白雲藍天包圍著,那些樣子全倒映在不遠處一條深邃安靜小溪裡,深吸口氣滿是花香和泥土,耳邊什麼都沒有,安靜像在夢中,烈日被樹葉遮擋影影綽綽灑下,就這樣吧,啊,不行,郝飛揚一個個搖起昏昏欲睡大家:“你們看這朵花。”
大家迷迷糊糊爬起來枕著腦袋圍成一圈好奇盯著看,又被咕咕叫肚子提醒才開始分配任務,那邊小河清澈地下湧上的泉水可以直接喝,李楊和兩個女生負責洗菜切肉,郝飛揚帶著兩個小夥到空曠地支帳篷,自己沒動手指揮兩人就搞定,畢竟小孩心性麵對新鮮事物很自然就放下防備。
觀察地形,避過山腳塌方或水流衝擊帶選空曠平坦處,展開防潮墊鋪平一人一角搭上帳篷支架,四角打上鋼釘後麵繩子拉直釘上防風繩就好,按人頭放上睡墊睡袋,拉上拉鏈防蚊蟲,小夥子做的很順利回去一臉滿足表情,回到大樹下,鄧桃花在河邊洗菜,李楊和童小萌在展開小桌板上切切整整,旁邊幾個盆子擺著新鮮蔬菜,走過去從背包裡抽出一把長刀,一臉笑容提著砍刀從姑娘麵前走過李楊好奇著問:“拿刀乾嘛。”
郝飛揚解釋:“戶外必備去了就知道。”回頭對小夥子歪歪頭示意跟上,兩人摸不著頭腦勉強跟去,一直到遠處山林下,郝飛揚帶頭進林子,進了樹林就上竄下跳砍著,兩小夥馬上明白在砍柴,專砍樹上乾透樹枝,兩人撿起地上乾柴抱著直到抱不動就回去放下回來再撿,沒一會郝飛揚腰酸背痛換他兩個砍,王學文力氣小砍得慢但爬樹快,鄭英傑不會爬樹費勁爬上去沒了勁,郝飛揚任由他們慢慢砍就這樣來來回幾趟,營地柴火堆了有一人高砍柴兩人躺在旁邊累趴了。
石頭圍成一圈點起篝火高高竄起一條火苗,李楊趕緊拿出平底鍋架在火上,黃油隨著溫度升高慢慢融化,李楊均勻揺著鍋等黃油全化了撒上蔥薑蒜,放了兩包火鍋底料炒一會香味竄出來倒上水等鍋開,正午已過,太陽依然毒辣,隻好坐在樹蔭下,經過這番折騰大家餓過了勁,抱著膝蓋遠遠看火堆,拿著筷子碗眼皮耷拉,隻有火鍋香味能支撐不睡著,沒有風青煙筆直飄著,在大樹濃密枝葉裡遊弋後消失不見,鄧桃花一聲喊叫打斷所有人思路:“火鍋滾了”大家才來了勁頭爭著往裡倒食物。
“先倒肉先倒肉”兩個小夥往鍋裡倒肉,鄧桃花和童小萌撿著往裡放菜,稀裡呼嚕一大鍋煮好,顧不上禮讓爭著撈出往嘴裡塞。
郝飛揚看著一圈人狼吞虎咽,夾一塊肉放嘴裡望著周圍嚼著,這樣地方吃火鍋是好回憶,吃到一半放慢速度童小萌四處觀望,看了一圈目光在對麵山坡上停下:“那是有一坐房子還有一圈柵欄是有人住嗎”?
順著童小萌視線望去,山坡上房子很舊木頭柵欄圍起來空地上沒多少草,遠遠望去黑了一片:“那應該是一家牧民,看樣子夏天帶著牛羊放牧去了,如果有機會冬天能來一趟,可以吃到酸奶雖然很酸但很香。”
童小萌向往:“冬天這裡一定也很美。”
“下雪了封山,白茫茫一片,掃出片空地撒上青稞,樹枝支起竹筐,木棍拴上棉繩,遠遠爬著等,有麻雀過來吃就拉繩子,框子落下來趁麻雀在裡麵撲騰,趕緊伸手抓,這樣反複就能玩一天。”
“抓了乾嘛”鄧桃花問。
“烤了吃啊,也可以煮著吃,烤著更香但浪費肉,偶爾也養一隻玩玩但都養不活,據說麻雀喜歡自由飛不了就氣死了。”郝飛揚慢慢講鄭英傑被話題打動:“還有什麼好玩的,多講講唄。”
“好玩的多了,抓旱賴子,要麼作陷阱要麼用煙熏,掏一掏一個掏出來半天都清醒不了。”
王學文邊吃邊問:“聽起來挺容易,那我們今天也能掏個旱賴子嗎。”
“那玩意能吃嗎。”說著放下筷子:“我去轉轉。”李楊跟上來並肩順著小河慢慢走隨便閒聊兩句。
走到小河邊郝飛揚趴下身子貼在河水上吸了一口,李楊也趴在地上大大吸了兩口,吸太猛嗆到眼淚都嗆出來,郝飛揚拔了一把水草站起身子沿著小河繼續走,上了山坡前方無垠平坦,太陽緊挨地平線,占據眼前好些視線,整個天邊火紅一片,看著落日郝飛揚突然想起什麼顧不上欣賞喊上李楊往回走:“這邊的天說黑就黑,太陽一下山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那邊也不知道添柴沒。”
兩人加快步子,走了一會才看到遠處火堆,夜晚霧氣升起後周圍什麼也看不見,天上啟明星忽隱忽現閃著光,到了火堆旁大家已經穿上外套,正抱著膝蓋表情嚴肅看著火堆,顯然是第一次經曆野外,李楊挨著坐下,郝飛揚帳篷翻了半天剛坐下鄧桃花就對他說:“飛揚哥,剛才商量著,能不能把火堆挪到離帳篷近點的地方,晚上太黑,有火堆安全點。”
“不行,綠草下有往年的枯草睡著了萬一枯草燒著風一吹帳篷燒著了。”
“拍照了嗎?”郝飛揚問。
“你看”。童小萌伸手遞過相機,郝飛揚湊過去笑著翻看:“不錯,這朵花挺好,風景也挺有意境。”
李楊:“風景美,怎麼照都好看。”
鄭英傑:“回去選一個做手機屏幕。”氣氛逐漸活躍,郝飛揚從懷裡拿出捂溫的兩瓶酒:“寒氣重,少喝些就暖和了。”
說著打開瓶蓋,往杯子裡挨個倒酒,大家都喝了點鄧桃花突發奇想從包裡拿出紙跟筆:“大家有些什麼想說的就寫出來吧。”
說完發給沒人紙和筆,郝飛揚看著大家都願意認真寫,一時竟不知該寫什麼,盯著火堆不經意看到火光映在童小萌臉上,白天河水洗過沒有一絲修飾,皮膚白皙有點雀斑,圓圓眼睛睫毛修長眨動,火光下呈現油畫質感,低頭寫字不時自語微笑,鮮紅嘴唇濕潤著露出潔白牙齒,這畫麵透出久違青春氣息,抬頭看著星空馬上有了靈感,微風靜靜吹過,偶爾有蟲子鳴叫,火光在黑夜裡閃爍隻聽到筆落在紙上刷刷聲。
許久,大家陸續放下筆,互相看著一臉滿足,鄭英傑臉憋的通紅,郝飛揚指著讓他念,鄭英傑這時候卻有些生澀:“關於我現在活過的十六年,不知道懷念什麼。從小,跑出去玩就打我,不喜歡學習也打我,也想著學乖了,就在家拿著書坐著寫不出來也打我,喝醉酒吵架時打起來最狠,好幾次都覺快被打死了,一個時候才安全,對於彆人來說快樂也許不那麼重要,因為那是天然平靜穿插於每天日子裡的,而我覺得快樂很重要,因為我沒有體會過,即使現在也不能說出對他們的恨,因為世界的理想是遺忘過去應該像風一樣一吹而過,我確實該這樣做,讓我無法成功的是,那些事於今天還在一次次上演,從未停止,或許換了形式,但從來沒有改變,我想,也許隻有我死了,或者他們死了這一切才會結束吧。”
鄭英傑說著激動眼裡卻透出冷漠,郝飛揚快速眨著眼馬上著大家一起鼓掌:“你還小有很多可能性,過去的事彆忘了,但總有一天就沒那麼重要了。”
鄭英傑低著頭拿樹枝在地上畫圈什麼也沒說,李楊:“沒事的總有一天這些都不算什麼。”鄭英傑沒回答,隻是低著點了點頭。
郝飛揚心裡挺高興喊著繼續:“王學文,鄭英傑都念了,該你了。”
王學文趕忙搖手說還沒準備好,讓彆人先來自己再想想“那好吧,你來念”郝飛揚碰了碰李楊。
李楊端著紙念起來:“站在白塔山的麵,看著山下路邊垂著長柳枝,那些新發綠葉綽綽疊疊,像雲朵的形狀密不透風,比起這些綠半山的深色鬆樹組成一堵堵牆,露出紅磚青瓦的廟宇,山與樹的頂端,一根白塔筆直端莊,用手托著照張相,你就是托塔天王。橋旁有座船樣形狀水上清真寺,右邊是有絢麗藍色圓頂的路上清真寺,中間山上白塔,還有離這不遠的子石教堂,白雲觀,□□教,基督教,佛教,道教,圍繞著黃河自然矗立在這城裡,像一柄如意上鑲嵌的各色寶石,也許住在這裡的人們早已習以為常,若有天一位異鄉人來到這裡一定感慨,於是近距離來到河邊,喝著蓋碗茶灌著啤酒認真的打聽著這條路上的各種傳說。”
讀完了李楊笑著鼓掌,其他人跟著鼓,郝飛揚一本正經點評:“旅遊大使,寥寥幾筆描寫出一個活脫脫的城,妙。”
李楊直擺手,接下來鄧桃花立馬擺出認真臉:“我是北山上的孩子,趴在家裡院牆往下看就是黃河,我也是黃河灘的孩子,雖然已經不在山上住,但兒時的經曆依然是很美的回憶。住在山上的家家戶戶都燒爐子,吃的水也要從黃河裡挑到水窖裡,孩子們放了學都不直接回家,先要繞到河邊去摘花,男孩子拿著很大的棉布口罩做的網子,跑來跑去抓蜻蜓,我對蜻蜓種類很了解,紅屁股的叫紅辣椒,黃屁股的黃蜻蜓,健壯有力黃褐條紋的大老虎,最驚喜就是手掌大的黑蝴蝶,黑蝴蝶出現時總是跟著一串一樣的小蝴蝶,抓住一隻看到翅膀上有幾個像眼睛的花紋,大家都覺得黑蝴蝶出現能帶來幸運,連著一整天心情都會很好,有時玩久忘了回家,時間晚了山上各家的爸媽喊,“飯好咯回家吃飯”小夥伴們這才陸陸續續往家走,其實上山的路也不遠,但是小時候總覺得難爬,最美的景色也在這個時候呈現,金色夕陽映照半個天空,每家的煙囪裡冒出來的煙透過樹林直直升到天空,到家後飯菜已經擺在桌上,一家人熱熱鬨鬨吃著飯,各自講講一整天的趣事,那個時候的日子時長在夢裡出現,後來我把它們都畫了出來。”聽到鄧桃花講到會畫畫大家都挺好奇看著她。
鄭英傑:“我也會畫畫,還會聲樂,王學文他會樂器。”
鄧桃花:“你們是好朋友啦。”
鄭英傑:“是啊上次見麵以後就認識了。”
李楊:“那小萌呢。”
童小萌小聲回答:“我也會樂器,還會,還會做衣服。”
“做衣服”大家投來欣賞目光,接著童小萌也鼓起勇氣小聲念起來:“很多時候我都一直在凳子上坐著,有一天突然感覺有一種阻止不了的衝動於是我拿起剪刀把一件衣服剪了,剪完以後覺得很舒服,我想以後應該還可以剪然後我就剪出了很多漂亮衣服。”
大家聽了都很羨慕居然可以自己做衣服,郝飛揚拿起手稿念起來:“要好好保持不化妝就很美的樣子,到了需要化妝的時候自然就變了,像永生花一樣,也好看,但沒了味。”這段是因為看到童小萌有感而發,純粹是點小靈感,說出來以後果然受到了質疑,都在問為什麼不能化妝之類。
郝飛揚趕緊擺手看著王學文,他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我壓根沒寫,寫不出來,不明白寫這些有什麼意思。”
郝飛揚也覺著沒寫就沒寫唄然後感慨了一句:“要是每天都寫一點那一定能創造出很多東西。”
“創造什麼啊。”鄭英傑問。
“什麼都能創造啊。”說著站起來拉著手圍著火堆就唱啊跳啊,笑著鬨了好久直到火越來越小,燒塌木柴濺起火花飄到天上,白色木灰落在頭發,身上和嘴裡真累了才回帳篷睡覺。
郝飛揚跟鄭英傑一個帳篷,累了一天剛躺下就睡著了時不時還帶著呼嚕,郝飛揚頭枕雙手躺著,身上輕飄飄臉上有點燙,緊繃神經此刻也沒放鬆,計算今天負重徒步長度和重量,回憶那些文字,想著未來,嘴角不由上揚。
正想著聽見旁邊鄭英傑小聲嘟囔,好奇湊過去聽:“不要,彆,彆。”聽著身邊掙紮睡不著了,鑽出睡袋起身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