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破境 這世上能讓高啟盛放棄生命的……(1 / 1)

刺眼的光籠罩著逼仄的走廊,白刷刷地一片竟然沒有一絲陰影存在。高啟盛直愣愣地看著廊道裡從他麵前匆匆而過一輛接著一輛蓋著白布的轉運床,他細細看去透過那詭異的光線白布下麵的人體輪廓清晰可見,高啟盛一時間不明所以。不知過了多久,如同白晝的走廊突然變暗,幾束強光直打在移動的白布上,高啟盛看的頭皮發麻,豆大的汗珠滲出皮膚,他想逃離可身體卻如同被禁錮般地站在原地。走廊裡除了車輪滾動的聲音外再無其他聲響,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神情淡漠推著白布覆蓋的轉運車來來往往,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到他所在的角落。

“阿盛,又來看你哥啊”,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高啟盛本能地尋找聲音的主人才發現如同被灌了鉛的身體好像被剛才的那句呼喚激活了。就在他巡視一圈也沒有找到源頭的時候,一隻手突然落在他的左肩,一個拿著病曆本的醫生從他身側走過。高啟盛視線跟隨著醫生移動猛然發覺原本走廊裡人和轉運床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全部消失了。他顧不上細想急忙追了上去問醫生:“我哥?他......怎麼樣”。

醫生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領著高啟盛連走到了三間病房門口才轉身說:“你也知道,來我們這兒的人基本一隻腳就邁進閻王殿了。你哥肺癌轉移堅持的也夠久了,最近你就隨身陪護吧”。淡漠又疏離的勸諫讓高啟盛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醫生的回複好像是一個讓他等待許久的死刑判決,知曉結果的那一刻既讓人難以置信卻又合乎情理。高啟盛再次看向醫生,可他發現這個醫生的表情好像無論如何都無法看清。索性醫生並沒有給他太多時間就推開身後病房的門,高啟盛順著不斷擴大的門縫看清了裡麵躺著的人,那是高啟強。他病病殃殃地深陷在純白色的棉被中,身上還連接著數不清的管子,高啟強氣若遊絲的模樣讓高啟盛不由地後退。“哢噠”一聲,靜謐的空氣被一聲異響打破,是高啟盛踢到了身後的門。可本不大的動靜還是驚醒了病床上的高啟強。他甚是艱難地抬起枯枝般的手招呼高啟盛過去。高啟盛慌亂地跪在床邊,緊握住了高啟強乾瘦的手輕聲呼喚:“哥”。高啟強這才勉強睜開了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番才說:“阿盛,多大了還這麼急,你看我這樣還能跑了?”。半開玩笑的語氣透露出的絕望與無奈讓高啟盛一時間無語凝噎。他看著高啟強又昏昏欲睡的樣子,淚水逐漸溢出眼眶,還沒來得及擦淚,他就將右手不斷地向被子深處摸去,終於他碰到了一處溫熱柔軟的肌膚。高啟盛用儘力氣控製著他不停顫抖的手,然後覆在上麵輕輕地揉搓,那層單薄的皮膚隨著他的動作上下遊動。高啟強在輕柔的安撫下沒多久就又睡了過去,而在一旁的高啟盛此時還在不斷質問自己,為什麼這麼瘦,他怎麼會這麼瘦!終於,再難忍住。高啟盛珍重地抽回雙手後掖了掖厚重的被子,輕手輕腳退出病房,這才跑到遠處抱頭痛哭。

過了好久高啟盛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接受了,他終於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向那間病房。再次輕推開那扇門門,他準備了許久的笑容卻僵直地掛在臉上,緊接著一聲歇斯底裡的嘶吼傳出房間。高啟盛瘋了一般地把病床掀開,可下麵空無一人。緊接著“砰”的第一聲,病房的門被殘暴拉開,高啟盛麵目猙獰地衝出房間,他衝著空無一人的走廊不停地喊:“哥,哥,我哥呢?高啟強!我哥呢!”。可他沒有囂張多久,幾番重創讓高啟盛產生了強烈的生理反應,他扶著走廊的扶手彎腰嘔吐,淚水也緊跟著傾斜而下。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不遠處有個護士,她在回頭對著高啟盛微笑,而那個護士的手裡還推著一個蓋著白布的轉運床,白布起起伏伏儼然遮蓋的是一具屍體。高啟盛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他艱難地起身準備去一探究竟,看就在他站起來往前走的時候,護士也同步轉身推著轉運床往前走去。高啟盛眼看護士要離開,他就像魔怔了一樣拚命地向著載著屍體的轉運床衝了過去,可是無論怎麼追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沒有縮短。悠長的走廊就像沒有儘頭一般,高啟盛就這樣一路追趕直到暈死過去。

當高啟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團迷霧中。眼睛適應了一段時間後他好像看到遠處有隱隱約約的亮光。高啟盛沒有多想大步流星地朝著亮處走去,隨著距離的拉近跳躍的火焰也在黑暗襯托下愈發醒目,那是燃燒發出的火光。就著橘色的光影,高啟盛這才看清原來是一個燃燒的火爐,旁邊還有剛才追趕的護士和虛掩著白布的床。而那個護士似乎在把什麼東西往火爐裡麵扔。橘黃色的火舌還在貪婪的吞噬著燃料,護士來回搬運的身影著實有點忙碌。高啟盛繼續摸索著向前移動,終於看清了轉運床上的東西。隻見床上擺放著一副血淋淋的骨架,皮肉像是剛被剝離一樣被丟棄在地上。高啟盛壓下不斷湧出恐懼和惡心尋找著關於這具骸骨的蛛絲馬跡,轉運床上的頭顱和臂膀已經消失,零散的肋骨和脊柱被整齊地切開鋪平擺放,剩下的部位被藏在血浸染的白布下。那個護士如同捧著珍寶一樣把鋪開的骨頭一個接一個地送到焚燒爐裡,認真的樣子就像一個虔誠的信徒在向神明祈福。白色護士服因為搬運屍骨的關係已經被沾滿血跡,在火光的映襯下眼前的畫麵像極了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也許是找的太過仔細,也許是眼前的場景太過恐怖,高啟盛根本沒發覺那個護士已經死死盯上了他。

“阿盛,你也來送他最後一程啊”,溫柔縹緲的女聲讓高啟盛頓時頭皮炸裂。他僵硬地抬起了頭,而那個護士也在麵帶微笑地看著他,隻不過她的手裡還捧著三節帶著零星血肉的脊柱,骨頭上的血水順著她白皙的胳膊緩緩的滴落消失。

“啊!”一聲急促的喊叫不僅讓高啟盛成功脫離了夢境,也差點把看守所執勤警察手裡的保溫杯嚇得打飛出去。警察憤憤地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高啟強嗬斥道:“大半夜的你鬼叫什麼!不睡就好好想想怎麼交代問題”。高啟盛並未理會,他扶著硬挺的床板慢慢地靠向牆邊,灰色的房間和明亮的燈光讓他有種遊蕩地獄後重回人間的錯覺。緩了幾分鐘他才發覺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這樣狼狽的自己還真是此生未見。他嘗試著瑟縮了下身體,酸痛無力的四肢在不斷地向大腦提出抗議。他不由地發出一陣苦笑,經過這麼多天的躲藏和算計他其實早就精疲力竭,甚至累的連怎麼進的看守所都有點想不起來了。在警車上他還在想如何對付接下來高強度的拷問,沒想到等待他的居然是一個接一個的噩夢。

高啟盛摸了摸口袋,空無一物,他又環顧四周,除了灰白牆壁也再無其他,這反而讓他有點恍惚到底哪裡才是現實,哪裡才是夢境。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覺他是不敢再睡了,索性可以閉目養神一段時間。等待總是能延伸時間的長度,無所事事的高啟盛在狹小的監牢裡或坐或臥地換了無數個姿勢,就在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遺忘了的時候,他等到了馬上提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