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到大都是事教人,沒有人告訴她要從書本上學習做人。
但是看到李允衡看書那麼認真的樣子,又想到他白日裡與她講周易,容姣忽然來了勝負欲。
她並不覺得文化水平低就低人一等。
她隻是在想彆人能讀書,她為什麼就不行?她就不相信能差到哪裡去。
有點搞笑,她學生時期都沒有勝負欲,不知為什麼忽然現在就有了。
也許是心血來潮,也許是其他原因。
反正她睡不著,聊什麼不是聊。
容姣道:“那這句是什麼意思?”
李允衡靠近了她一些,他的身高目測有一米八八,襯得她尤其嬌小,他緩緩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就是君子合群而不與人勾結,小人與人勾結而不合群。”
容姣以為他隻會簡單地翻譯這句話的意思就算了,他卻舉例:“比如卞秦開國名將玄宮……”
容姣小時候不喜歡讀書,但是經曆的事情很多,李允衡的解答很自然讓她聯想起自己的經曆,發現她經過多次教訓得到的人生結論,竟和論語上的這句意思差不多。
她想,如果自己早些讀書,是不是能規避這些錯呢?
這個想法一出來就被她否定了,如果這樣,那些學曆高的人都不會犯錯了。
容姣性子好動,看古文這種晦澀的東西耐不住性子,聽到他的講解卻靜下心來認真思考。
李允衡也沒有避諱政治,不因她對政治的無知而敷衍她,也沒有高姿態,認真地講給她聽。
“君子和小人並不是兩種人,而是兩種不同的境界,每個人身上都同時有君子和小人的狀態,隻是哪種狀態更多的區彆。”
他作出總結,又看了看天色,催促道:“不早了,睡吧。”
容姣確實有些昏昏欲睡,聞言躺下了。
李允衡重新低下頭去看書。
容姣沒有馬上睡著,嘴唇貼著被子,靜靜地看他。
依著容姣的性子,她是心水李允衡外形,李允衡的性子卻與她喜歡的搭不上邊。
不會來事兒,不會開玩笑,也不懂女人心,但勝在情緒穩定,還有安全感。
不過這種沉默寡言的相處起來真是夠嗆。
容姣眼珠微動,視線落在他的右手上,拇指食指撚著書頁的一角,翻頁時又會用食指中指夾住頁腳,不急不緩的動作,就如同他的氣質一樣,沉斂穩重。
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男人味,搭配著那一身肌肉尤其性感。
被窩暖暖的,睡意逐漸襲來,容姣眼皮發沉,墜入夢鄉。
不多時,李允衡的目光從書上移開。
身旁的女子裹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顆小腦袋,睡得安詳。
燭光下,她的睡顏就像古板深宮中的一抹粉彩,如詩如畫,清雅脫俗,垂下的一縷黑發讓她看起來恬靜而可愛,讓人心生向往。
李允衡放下書,手撐在她的腦側,漸漸湊向她,在嘴唇將要碰到她的臉頰時,忽然一驚。
他又坐回去,輕輕一歎,這歎息聽著像是一片棉絮,輕飄飄的,落在他心中卻重如巨石。
李允衡閉上眼睛,默念清心咒。
……
容姣回到了射柳宴的時候,一個胸口插著箭的黑衣人舉刀砍向她,在要砍到她肩頭的時候猛然驚醒!
蠟燭被點燃,驅散了一屋子的黑暗。
“做噩夢了?”枕邊響起李允衡低沉的嗓音。
容姣偏頭,瞧見他,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整個人仿佛還有那種瀕死的感覺,表情也有些懵。
李允衡微微起身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若是沒事,繼續睡吧。”
他手背微涼,貼到額頭很舒服,容姣後怕地瞅著他:“我夢到被我一箭射死的那個黑衣人了。”
聲音有些怯怯的。
“他已死,奈何不了你。”
容姣巴巴地瞅著他,李允衡剛要吹蠟燭,注意到她的目光,又回過頭來:“可有不適?”
“要不咱們聊會兒天吧。”
她癟著嘴唇,眼中有水光。
李允衡不再急著吹滅蠟燭,端正地坐起來,橘黃的燭光灑在他的眼底,低低的語氣在夜裡聽著有些溫柔:“聊什麼?”
“不聊死人就可以了。”
容姣一臉糾結地看著他,“往日我做噩夢的時候,柳嬤嬤都會陪我一起睡。”
“孤在陪你。”
容姣:“柳嬤嬤會摟著我。”
李允衡:“……”
他念完了兩遍清心咒,才剛剛想要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