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交換,何總管,你該告訴我那金人密信裡…到底是什麼內容了吧?”秦檜繼續扇扇子,斜著眼看著何立。
“密信?我昨日半夜勞累過度,自今日晌午一直在我府中睡覺,不曾聽聞什麼密信內容。若要說有人知道,那也應該是替我審訊瑤琴的替身,可惜他也被你害死了!”何立回答,把刀鋒更靠近了秦檜一些。
“金皇統五年,”藍玉開口,真假秦檜和何立一同看向她。
“太師、領三省事、都元帥、越國王、右仆射完顏宗弼謹致書大宋太師、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秦公會之。閣下觀金宋兩朝,君“南自南、北自北”,與吾之“北南好”之策異曲同工。天下其德乃普皇統,和議金宋分登州半固,至於今吾有一心,宋之半複與金,宋歲所納歲幣銀娟各減五萬兩匹,以此賞之。以君之敏自可知此之易利宋也。蓋內廷門,吾不便議此,君若許之,於今次會內議,我能為後續廿八人等,謹曰。”
“這就是密信的內容,他死前交到我手裡的。”藍玉目光如炬。
“你你你…你怎麼會說話!你不是聾啞嗎!”秦檜收起扇子,指著藍玉。下一秒,何立突然上前,控製住他。
“少廢話,你知道我們嶽家人為了將刀架在你脖子上這一天,忍耐了多久嗎!”何立的詭刃將身邊的秦檜脖子割出一道血印。
藍玉轉身拿起掛在牆壁上的弓箭,自己好久沒摸弓箭了。
“藍玉”,坐著的秦檜吃力地開口說道,“這麼些年,我好幾次故意設法看出你並不是真的聾啞,卻從未過問。我...咳咳...我有料到你或許是哪方人士安插在本相身邊的線人,但一直顧念舊情...本相無兒無女,今日特想與你賭賭,可惜...可惜賭輸了...!你終究是要殺了本相...”坐著的秦檜情緒激動,卻因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扭曲著身體讓他顯得更好笑。
“什麼!宰相你也瞞著我,我都不知道藍玉會講話!”站著的秦檜摸不著頭腦了。
“你閉嘴!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椅子上的秦檜瞪了他一眼。
藍玉停住了。自己從小就被告知是嶽家軍後人,要除掉秦檜為嶽家軍報仇。可在宰相府這九年來,秦檜確實將她視為己出,從未傷害過自己…除了那天叫她與何立之間隻能活一個。
何立見她猶豫了,義憤填膺道,“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她眼前浮現出往日種種,小時候何家頂樓無意間翻到的家譜、在嶽家修建的安定庵後改名的初清庵裡聽老師父講述的陳年舊事…初清,除秦!
10
藍玉最終下定了決心,像九年前初次見到秦檜那樣,拉滿弓弦,隻不過箭這次的目標是秦檜。
藍玉突然調轉箭頭方向,一箭正中站著的秦檜心臟,假秦檜倒地。
“xx,這狗東西替我去看了嶽飛,竟然還私藏了嶽飛遺言!裝久了真以為自己是真的了是吧...咳咳咳!”被綁著的秦檜罵道,想去踹地上那人一腳。
“你們倆到底誰是真的!”何立又把刀指向椅子上這位,犯了糊塗。
“我知道。”藍玉徑直掀開秦檜的衣袖,一道不深不淺的疤。
“這個是真的。這道疤是九年前他跌落在我的馬上劃傷的。”藍玉說。
藍玉徑直打開黑鴉的鳥籠,把它放在自己的手上,小聲地說著什麼。
“知道了嗎,乖乖?”藍玉輕聲道。
“金皇統五年,…完顏宗弼謹致書…秦公會之。
閣下…吾有一心…我能為後續廿八人等,謹曰。”那隻黑鴉竟學著人話,將密信的內容一字一句地複述出來。
“去吧,飛到皇宮中,告訴皇上他的宰相都做了什麼。”藍玉打開窗,將它放飛。黑鴉立刻消失在黑夜之中。
秦檜瞪大了雙眼。
“此鳥乃烏鴉與黑鸚鵡之後代,能學人語。”藍玉關窗,看向秦檜。“宰相不知,我幼年擅長訓鳥,故還有一小名叫藍羽,羽毛的羽。羽雖輕薄,卻可騰空;玉雖纖纖,也能殺人。”
“好啊你,竟然瞞了我這麼多!”秦檜靠著椅背,大口喘著氣。
藍玉接著開口,“宰相,一開始你就賭錯籌碼了。你固然對我有照料之恩,然而我九年來作為你的黨羽,替你除掉了那麼多不該死的忠臣,我今日若放過你,愧對他們,愧對嶽家軍。若直接了結你的性命,倒也顯得我藍玉不仁不義。我方才一進門便發現有異樣,那位替身宰相,恐怕沒有宰相您咳得那麼頻繁吧?我乾脆將計就計,把他當作你殺了,也算我們兩清了。剩下的事,就交給黑鴉吧。”
藍玉後退幾步,把弓箭重重拍在桌上。
“半個時辰後皇城上下便會知道你——大宋宰相秦檜通金賣國、殺害忠臣嶽飛之事,你的大名將遺臭萬年,被所有人唾棄!”何立起身,收回詭刃,將布塞進秦檜嘴裡。
秦檜掙紮著,看著二人與黑夜融為一體。
不多時,皇上專使駕快馬來到宰相府中,押秦檜至皇上處親審。
那日,京城男女老少都唱頌著一首詞。“滿江紅,嶽飛。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聽老人說,在人群中灑下漫天《滿江紅》的兩人已經離開了京城。騎馬蒙麵,沒人看清是誰,隻是當晚春天的京城罕見落雪,掉落在他們頭上,好似一雙白發伉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