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已經冷卻的茶抿了口,嘖了嘖舌尖蔓延的苦澀,冷不丁岔了個話題:“你說,若孤不同意順夏的要求呢。”
話題跳躍過快,張居正愣了會兒,才道:“那要看何事了。”
晏昭單手支著腦袋,反問道:“居正以為順夏會提出什麼要求?”
“不敢妄言,隻怕比我們預計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晏昭眼眸微垂,手指在書案上有一搭沒一搭敲著,和親一事不是現在的她能一人定奪,要取得前朝那幫大臣的讚同,道路艱難啊。
二人之間沉默片刻,張居正起身將厚厚的賬本放於晏昭的書案上:“這幾日臣複查了戶部先前的賬本,有近幾千萬白銀去向模糊。”
“不僅如此,均田製也隻在京都、瀘景等富庶地區推行,普及堪憂。”
好家夥,不光挪用公家的錢,差事還沒辦好。
晏昭已經氣到沒脾氣了,神色無奈地翻了兩下賬本,“錢就當暫且借給他們的。現在重中之重是推行均田製。”
張居正麵不改色道:“臣已經開始施行了。”
也是,張居正什麼效率,隻怕下個月的今天滄曜已經大規模實施均田製了。
翻賬本前,晏昭做了個深呼吸,內心默念心平氣和,才翻開厚實的賬本看了起來,不過幾頁,便被氣得七竅生煙,乾脆眼不見為淨,“啪”的一聲合上賬本。
抬頭想跟張居正吐槽,卻見青年佇立在原地靜靜看著窗外的飛雪,神色認真,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
晏昭咽下未脫口的吐槽,支著下巴揶揄道:“雪下了七八日了,張大人還沒看夠?”
張居正陡然回過神,轉而看向晏昭,輕輕搖了搖頭,“微臣隻是在想為何會有雪。”
晏昭三個時辰未曾進食,已經餓得饑腸轆轆,她迫不及待往嘴裡扔了塊蛋黃酥,口齒不清地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空中的水汽凝華後形成冰晶,落到地麵就是雪花。是一種自然景象。”
張居正神色疑惑,“何為凝華?”
“物質從……嗯,一個東西從氣態變成固態的現象。”晏昭儘量說得通俗易懂。
張居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想到什麼,又問道:“那天虹是何物?”
“就是陽光照射到空中水滴,造成光的反射和色散而形成天虹。所以天虹一般都會出現在雨後天晴。”
“色散是何意?”張居正一副刨根問題的架勢。
晏昭噎住了。
她總不能說是複色光分解成單色光形成光譜的現象,古人哪能理解。
但見張居正求賢若渴的模樣,晏昭硬著頭皮解釋了色散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出所料,他的下一句便是“複色光是什麼”。
“……幾種單色光合成的光。”怕他又問單色光是什麼,晏昭又把單色光解釋了一遍。以為到這算結束了,哪知張居正窮追不舍,又問顏色是怎麼形成的。
本欲去乾飯的晏昭:“……”麻了。
她很想把帶百度的手機給他,讓他自己好好探索探索。但轉念一想,人以前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地教導自己,自己怎能忘恩負義?
於是,晏昭從下雪解釋到彩虹,又從彩虹解釋到光學、眼睛和大腦對光的視覺效應,花了足足一個時辰答疑解惑,等魏公公敲門提醒時,已是下午未時。
張居正恍然從知識的海洋醒過神,拱手道:“臣今日受益匪淺,多謝陛下耐心教導。”
“無事,這是孤應該的。”晏昭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喝了口茶緩解乾澀的嗓子,中小學生科學課堂總算結束了。
“那臣便不打擾陛下歇息了,這月的俸餉臣後日交於您過目。”
一聽到要交錢,晏昭秀眉不禁微皺,勉強笑道:“好。”
隨即對站在門口候著的魏公公喊道,“魏公公,送下張大人。”
站在門旁的魏公公尖聲應道:“諾。”
待二人走遠、太極殿歸於安靜後,晏昭左右環顧,確認無人,快步撲到貴妃椅上,一隻腿搭在長椅背上,另一隻腿彎在地上,毫無皇帝形象可言。
之前就聽嚴女士說過張居正對科學有一定興趣,沒想到現實比這還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