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次陷入長時間的沉默中,直到漢堡被店員薇薇安端到兩人麵前,萊昂納多才主動開口。
“那、那個,米斯蒂小姐!我想知道,你的那個藥水對身體再生機能的增益,是隻能在“那邊的法則”下才成立的嗎?”
“那邊的法則……?你指的是異界嗎?”
萊昂納多深吸一口氣:“是。”
因為在赫爾沙雷姆茲·羅特內高超的醫療技術,是完全依托於異世界的法則,而無法適應於人界的法則。也因此,他曾一度對於妹妹的腿疾持放棄態度。
但如今就在他快要灰心之際,又有一抹希望降臨在他眼前。
“不是哦。我的能力是可以作用於現世的。不如說我的這些藥水都是在來到這裡之前研製的。”
萊昂納多再次燃起希望:“那對於雙腿癱瘓的人也能生效嗎?”
米斯蒂興致滿滿地拿起桌上的漢堡,咬了一大口,溢出醬料粘上她的手指,她用舌尖將其舔舐乾淨。
“理論上是有用的。但是不親眼見到病人我也沒法下定論。”
她的嘴裡塞滿了食物,說起話來有些含糊不清,但萊昂納多還是聽清了最後一句話:“不過我還有其他藥水。”
“那能不能,拜托你……”
萊昂納多話音未落,便看到身旁的人點了點頭。
“可以呀。隻要我的雇主不反對。”
“雇主反對……是什麼意思?”原本聽到她爽快答案了,萊昂納多激動地站起身,但後半句話卻讓他下意識地拋出一連串的疑問:“米斯蒂小姐不是醫生嗎?雇主是指……你是‘家庭醫生’的意思嗎?而且為什麼會反對?”
“你搞錯了,雷歐君。我不是醫生。”米斯蒂放下手中的漢堡,終於抬起眼,與雷歐四目相對,“而是‘煉金術師’(Alchemist)。”
“我的能力因為一些契約關係,是沒辦法完全自主決定。”
“煉金術師……”萊昂納多重複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詞彙,“所以你是術士協會的成員嗎?米斯蒂小姐。”
他聯想到相似的組織。他的確有聽說術士協會的成員會被限製在現世使用能力。
可惡……難道又無計可施了嗎?
看著身旁男生臉上的生氣逐漸消逝,米斯蒂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雖然我姑且注冊在術士協會裡麵,但是他們基本管不到我的。”
“我說的‘雇主’,是一般人無法反抗的……”米斯蒂雙眼微眯,手指朝上指了指,“上位存在。”
“也就是俗稱‘神明’的家夥。”
“我認為你應該會理解的。”
“‘神之義眼’的擁有者。”
“!!!”
萊昂納多在聽到她的話後,猛然站起。他的動作過於激烈,甚至帶倒了身下的座椅。椅子撞擊地麵的聲音,引來來一些人短暫的注目,但沒過幾秒,大家便對於這種小事沒了興趣。
“為什麼……?”
他下意識睜開“神之義眼”,而這甚至能看出血界眷屬真名的雙眼,卻無法從身旁的神秘少女身上讀出任何的信息。她的氣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如果不是她說出“神之義眼”這四個字,萊昂納多會堅信她隻是一個一般人類。
“米斯蒂小姐,你到底是……”
“我原本並沒有名字。”麵對他的質問,她微笑著,雙手合十,“但是我的摯友給我取名‘米斯蒂’。”
“直接叫我‘米斯蒂’就好了,雷歐。”
*
另一邊,萊布拉事務所內
沒有紮普在的事務所,是如此的寧靜。在這個被迷霧覆蓋的城市,難得透進屋內幾縷陽光,灑在屋內悠閒喝茶的幾人身上。
珍·皇小心地瞄了一眼在一邊專注辦公的史蒂芬後,放下手中的茶杯。雖然吉爾伯先生泡的紅茶是絕品,但她個人還是更喜歡喝酒,尤其是烈酒。
她將視線投向自己前一天挑選購置的花瓶上。花瓶已經由吉爾伯特先生插上了美麗的花束,綻放的花朵飄散出陣陣香氣。
她對於插花沒有研究,花瓶裡花我隻覺得似曾相識的,但說不出具體的名字。
“這是什麼花?”
管家吉爾伯特仔細地修剪著枝條,溫柔地介紹著手裡的花朵:“這是名為‘煉金術師’的月季花,這裡(HL)沒有賣的,是從萊茵赫茲家寄來的品種。”
珍感歎道:“好漂亮的杏黃色。”
尤其是在陽光下,本就亮眼的黃色金燦燦,無比奪目。
原本在電腦前不停敲擊鍵盤的克勞斯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聲吐出一個人名:“米斯蒂……”
管家吉爾伯特接著自家少爺的話說了下去:“這是那位小姐喜歡的花呢。”
“啊,她的確很喜歡啊,在院子裡種了一堆。”原本專注於工作的史蒂芬,也加入了幾人的對話,“我還記得盛開的時候,那強烈到刺鼻的香味。”
“那位小姐?”珍捕捉到關鍵詞。
“嘛,算是我和克勞斯的老熟人吧。”史蒂芬揉了揉自己因為長時間工作後乾澀的眼睛,抬起頭眺望窗外,“現在克勞斯的庭院裡那些離奇的花草基本都是她的東西。”
“史蒂芬先生的熟人?”
珍的語調明顯上昂了一個聲調。
她自認為已經很了解史蒂芬了,畢竟在大崩塌之前,她就與他共事了。除了用於偽裝的公司的女同事外,她沒見過史蒂芬的身邊有其他女人。
他們兩人的熟人,照理來說,她不應該不知道啊。
史蒂芬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再次投身於桌上的文件:“認識了有十幾年吧。”
管家吉爾伯特補充道:“十三年。”
“在克勞斯少爺成為牙狩之前,那位小姐就住在萊茵赫茲家中了。”
“你不認識她也正常,時間正好錯開了。我們也沒在你們麵前提過她。”史蒂芬眼簾微垂,“雖然也算是前牙狩,但自從六年前某天她突然消失後,就再也聯係不上了。”
“聯係不上了……?是失蹤了嗎?”
珍相對含蓄地問出關鍵問題。
畢竟對於牙狩而言,長時間聯係不上基本就是“死亡宣告”。
史蒂芬抿了一口吉爾伯特剛給他倒好的咖啡,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手中的文件,或許是因為文件上糟糕的內容,他眉頭緊皺:“嗯……誰知道呢。”
若有若無的回答,加重了珍的好奇心。
那位小姐……米斯蒂,到底是誰?
就在幾人享受著少有的清靜時光時,桌子角落的電話響起。吉爾伯特接起電話,簡短地幾句對話後,他提煉出關鍵信息:“得到了昨晚越獄的囚犯的蹤跡,在北街區的集市。”
就在他說話之際,克勞斯已經站起身,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史蒂芬也放下手裡待辦的公事,準備協同出行。他隨手掏出手機撥打電話:“紮普,你在北街區的賽馬場吧,那邊集市附近出現了昨晚越獄的逃犯的蹤跡,我和克勞斯會去東麵,你負責西麵的排查。還有,那個逃犯能夠使用幻術,記得帶上萊昂納多。”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命令之緊湊,完全沒給電話對麵的人回複的時間。
*
雖然紮普·倫弗洛也不具有拒絕的權利就是了。
於是,怨氣滿滿的他走出溫柔鄉,踏上去尋找某位臭小子的路途。
而這趟旅程不到五分鐘便結束了,他成功地在萊昂納多常去的午餐店逮到了他。
他毫不留情地狠狠敲擊了對方毛茸茸後腦勺,成功換來其的一句怒言。
紮普惡人先告狀:“喂,你這小子,一個人來吃獨食啊。”
“彆吃了,有緊急工作……”
話說到一半,他才注意到雷歐的身旁還坐著一個陌生的女孩。關鍵在於——超級可愛啊!
而且看上去是清純係的,在這座城市裡可是稀有角色啊。
於是,他的身體搶先他的大腦一步,展開了定式化的搭訕。即便有緊急任務在身。
然而他的魅力攻擊,隻得到了女孩無情的拒絕:“不好意思,我對一臉腎虛的男人不感興趣呢。”
米斯蒂嘗試用自己細弱的胳膊比劃出肌肉的模樣:“我還是喜歡強壯的人!
“哈——?”
這還是紮普·倫弗洛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女性質疑“強壯”。但凡是與他交往過的女性,在對他各種“人渣”的謾罵聲中,也從來沒有過“腎虛”這個詞。
他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紮普極力保持住自己看似紳士的外表,但語氣中的怒意已經將他的內心展露無疑,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質疑我的‘強壯’呢。”
“你不是說是緊急工作嗎?紮普先生,為什麼還有閒工夫在這搭訕啊!”
萊昂納多憤怒地捶打著“見色忘工作”的不靠譜同事。本來他就因為對話被打斷充滿怨言了,結果對他喊有“緊急任務”的家夥,此刻的表現完全不像是急的樣子。
然而紮普全然沒有理睬落在自己身上輕飄飄的拳頭。他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才剛見麵沒超過五分鐘的少女:“等我以後證明給你看。”
對於黑皮男人挑逗的話語,米斯蒂莞爾一笑:“如果你速戰速決的話,我還是能等個十幾分鐘的。畢竟我要在這裡吃完飯再走。”
紮普自信地挑了挑眉:“OK。”
在留下一句“等我”後,他強硬地拖著萊昂納多離開了。
轉頭的功夫,熟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店員薇薇安的視野之外。她好奇地問:“咦?雷歐他怎麼走了?”
“好像是有緊急工作。”米斯蒂繼續一口一口吃著手中的漢堡,全然沒有受到剛才的突發情況的影響。
她扭頭看向薇薇安:“漢堡可以打包嗎?雷歐的漢堡就由我帶給他吧。”
薇薇安點頭:“當然可以。”
說完她不禁吐槽道:“每次那家夥在店裡,都沒有什麼好事情發生。我剛才擔驚受怕地朝窗外望了好幾次呢,就怕有莫名其妙的東西砸過來。”
“畢竟是被選中的‘觀測者’,‘命運’自然會將他卷進事件裡的。”
薇薇安滿頭霧水:“命運和觀測……?您是占卜師嗎?”
“不是哦。”米斯蒂笑著搖搖頭。
“我對未來一無所知,也毫無興趣。”
*
另一邊,負責西麵搜查的二人成功“中獎”,萊昂納多的眼睛迅速鎖定了逃犯。這次的目標犯人代號“淤泥”,能夠熟練使用術式進行分身化形,並且化形不僅局限與人類,甚至可以化身為花草樹木。因此騙過了一個個獄警和巡邏警車。然而他的能力在“神之義眼”麵前一無用處。
紮普原本信心十足,以為能夠速戰速決。然而在無數次的撲空後,他逐漸暴躁:“你這個臭泥,就會到處亂躥,地溝老鼠一隻。”
原本一直在逃竄的犯人,似乎是被他的辱罵激怒,無數的分身突然一齊向著一個地方衝去。但是它們的目標卻不是狂言的紮普,而是一邊默默輔助紮普找尋真身的萊昂納多。
“唔!!”因為視線一直鎖定在真身身上,萊昂納多沒能注意到分身們的偷襲,因此受到了狠狠的一重擊,被打倒在地。
察覺到後方被偷家的紮普,用無數的血刃斬殺了偷襲的分身們。他急切地喊道:“喂,雷歐,你沒死吧。”
“沒……”萊昂納多咬緊牙關,艱難地吐出一個音節。鮮血從他的嘴角滑下,他捂著自己今日連斷兩次的肋骨,強忍著疼痛,繼續在無數的分身和化形中找尋逃犯的本體。
然而因為長時間使用義眼,他的眼球已經傳出一陣焦味,原本清晰的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
看著雷歐努力睜開雙眼的模樣,紮普的怒氣值超級翻倍:“你媽的,有本事衝我來啊,你這懦夫。”
說著,他揮舞著手中的血刀,將近處的分身全數燒光。
然而他殺的快,對方造出分身的速度卻更快。一個眨眼的功夫,原本已經幾乎清場的地方又湧現出數不清的分身。而此時沒有雷歐的協助,他甚至不知道那個關鍵的畜生此時化形成了什麼模樣,說不定就變成一塊小石子藏到哪個陰暗的角落去了。
對手絕對稱不上強者,甚至連老板的一根手指都配不上,但是無論是分身、幻術、還是偷襲的戰鬥方式,都和他的習性不合。
“可惡,有本事正麵對決。”紮普大吼著,將試圖接近雷歐的分身清理乾淨。
“你這畜生,彆耽誤我約會啊!”
原本虛弱的萊昂納多,被紮普的一句話氣到吐槽魂崛起:“米斯蒂小姐她也沒答應要和你約會啊!”
“她叫米斯蒂嗎?這個名字真符合她的氣質啊。”
“!!!”萊昂納多氣不打一處來。
本來就因為紮普先生出現才打斷了他和米斯蒂小姐的談話。明明他還有那麼多問題想問……就比如“你也是神之義肢的擁有者嗎?”“有沒有放棄契約的辦法?”等等。
他的思想開始逐漸遊走,而理由和紮普先生突然放鬆下來談論約會的原因相同——
【艾絲美拉達式血凍道絕對零度的地平】
一瞬之間,在場所有可被觀測到的分身皆被凍結。
克勞斯和史蒂芬,這兩人的身影,是全萊布拉成員的定心劑。
“你們兩位沒事吧。”
克勞斯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擔心成員的安危
“我沒事。”萊昂納多掙紮著站起身,手指堅定地指向一個方位,“克勞斯先生!他在西北方向的橙色汽車後!”
克勞斯迅速會意,左拳握緊,朝著萊昂納多所指方向衝去。
【布雷格利德流血鬥術電速刺尖擊】
巨大的尖銳十字架,打擊範圍極廣。但即便如此,淤泥人還是用替身做出障眼法,逃過了致命的傷害。隻是他恐懼的眼睛中,卻深深地映出了克勞斯手套上赤紅的十字架,無比鮮豔。
不過,紮普早已提前一步,用血線織成的網攔著了他所有的逃跑路線。
“你這混蛋!”
隨著打火機“哢嚓”的一聲開閉聲後,現場瞬間被火光覆蓋。
“這條路禁止通行啊——”
雖然幾分鐘之前,萊昂納多曾對紮普產生了一絲殺意,但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真的很帥。
“好了!這就回去找米斯蒂咯,目標是要到聯絡方式!”
一句話便讓萊昂納多內心剛樹立起的高大形象蕩然無存。
“哦哦——已經解決了啊。好快啊。”
意料之外的女聲出傳入二人的耳朵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片火光和廢墟外走近他們,輕快的腳步和愉悅的語氣,都能說明她的心情甚好。
“你怎麼又受傷了,雷歐。”
“這次還需要我的秘製藥水嗎?”
萊昂納多震驚地看向出現在眼前的少女:“米斯蒂小姐!?為什麼……?”
“外賣服務。”米斯蒂笑著拍了拍手中的包裝紙袋,“浪費食物可恥哦。”
“而且——你不是還有很多問題要問我嗎?少年。”
笑容似乎是她的標誌。
從早上認識她起,她給萊昂納多最深的印象就是一臉始終如一的明媚笑顏。
紮普自信地勾起嘴角:“是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去約會了嗎。”
麵對搭訕的紮普,米斯蒂看都沒看他一眼,非常隨意地擺擺手:“啊,這件事還是放以後再聊吧。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好久不見。”米斯蒂興奮地高舉起雙臂,擺出一副等待擁抱的姿勢。“克勞斯and史蒂芬——!”
“米斯蒂……?”在短暫的錯愕後,克勞斯終於確定了眼前人的真實存在。他順著她的話道:“好久不見了。”
“看到你還是和六年前一樣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好久不見,克勞斯。你倒是變得更高大了呢。現在感覺都有我四倍大了呢。”
米斯蒂邊說邊連續拍打著克勞斯的後背,紮普和萊昂納多驚愕地看著眼前匪夷所思的畫麵,瞳孔放大。
麵對如此和諧的場麵,史蒂芬嘴唇微啟,半響才吐出一句話:“米斯蒂……原來你還活著啊……”
“過分!!這是久彆重逢後該說的第一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