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淩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麼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正在靠近。
濃烈的血腥味突然從車廂門的位置傳過來,很快就遍布整個車廂,裡麵還夾雜著腐臭味,刺激的楚興沒忍住“嗷”的一聲,吐了出來。
他的行為好像刺激到了黑暗中的東西,陰風在這一瞬間大振,在通達的車廂裡發出一陣悲憤的怒號。
卜淩的雙眼在短暫的失明過後,習慣了黑暗,這是常年在不見天日的地府裡混跡所擁有的得天獨厚的優勢,對於黑暗有極強的適應能力。
他朝著惡意所散發出來的源頭看過去,之間一個邊緣是波浪形線條的看不清楚形狀的物體正立在那邊。
腹部的位置空蕩蕩的,仿佛上下半身被分離成兩半,隻有幾根模糊似絲線的東西危險地連接著。
卜淩心下一沉,直覺對麵應該就是幾年前墜落站台被火車碾過的沈曼。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嘶啞陰鷙的質問傳過來:“你們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往彆人身上潑臟水。”
緊接著,聲音戛然而止,卜淩看到“她”正以扭曲地姿勢往這邊移動。
因為行動並不靈便,軀體與火車地板發出“呲呲”的摩擦聲。
於此同時,腥臭味更加濃烈,從四麵八方鑽進在場的每個人的鼻孔和嘴巴裡,攪得胃裡翻江倒海。
“嗷。”楚興再次沒忍住,吐出聲來。
“惡心嗎?都是拜你們所賜!”楚興的嘔吐再一次激發起“她”的怒氣,行動開始變得快速。
很快卜淩就能看清“她”的樣子,臉部的位置還很完整,五官被完好的安置在白淨的臉龐上,麵容清雋,挺巧的鼻尖上沾著猩紅色的血,像是落在冰天雪地裡的一瓣梅花,孤傲又清冷。
這樣的一張臉,讓卜淩更加確信自己的想法,王亮肯定隱瞞過一些事情,對馮蒂,對所有人。
至於腹部,已經整個消失不見,上下兩個半身僅依靠幾根殘餘的筋絡連接在一起,上半身在陰風的吹拂下,搖搖欲墜。
黏膩的內臟碎片堆積在盆骨的位置,黑紅色的血順著殘斷的腸子滴落在她走過的每一個地方。
“沈曼!那不是沈曼嘛!!!”楚興指著女鬼所在的位置崩潰地大叫。
聽到他恐懼的叫喊聲,沈曼似乎很滿意,蒼白的嘴唇勾了一下,黑紅的血從嘴角滲出來。
“沈曼”這兩個字一出口,所有的聲音都偃旗息鼓,所有的人都被籠罩在詭異的沉默中。
卜淩抽空問了一句:“現在幾點?”
江有楓掃過一眼手機,沉聲回答:“十一點十分。”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本該十一點零五到達的火車,如今仍緩慢惡行駛在鐵軌上,毫無疑問他們被困在這趟火車上,恐怕隻有將這幾個人的恩怨解決完,才能平穩到站。
卜淩無心摻和彆人的因果,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希望真相能夠沉冤昭雪,同時也不要耽誤他能夠在今天之前將手裡的貨物準確送到收貨人手中。
王亮尖利到破音的質問聲打破寧靜:“彆扯淡!沈曼早死了,怎麼可能在這裡!”
他惡狠狠地說:“她早就被碾碎在火車下麵了,你們都忘了嗎?”
卜淩看著整張臉已經被鮮血覆蓋,身上布滿大大小小劃傷的王亮,實在不清楚這種人的腦回路為什麼這麼清奇,今天晚上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竟然都沒有讓他學乖一點嗎?
他的無神主義真的這麼深入骨髓?
卜淩暗自為給王亮打賞的在榜大哥們心疼錢,他們是真心實意的恐懼,王亮隻想把他們當成atm而已。
王亮還在咒罵:“像她那種騷貨,就算做了鬼也不可能安分的待在一個地方!”
猛然間,整個車廂隻留下他從喉嚨裡發出的悶哼聲,那是喉嚨被扼住才有的聲音,卜淩朝沈曼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她還靜靜地站在那裡。
“怨氣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嚴重到可以憑空化為實質?
沈曼憤怒地嘶吼,聲帶因為死前經受過磕碰變得嘶啞:“我被束縛在這冰冷的鐵軌之間的時候,你們卻因為忘記前塵往事而坦然的享受生活。”
“你們憑什麼能夠心安理得地生活在陽光裡?”
她的控訴聲回蕩在冰冷的車廂和鐵軌之間,壓抑多年的冤屈在這一刻得到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