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隻有喝過酒才能說出來。
太逾矩了。
在白日裡,季明揚一定不會這麼說。
可這話聽起來那麼熨帖。
好像此刻他們挨得無限近,沒有人比他們更親密。
陳晰錯愕地愣了兩秒鐘,語氣很輕地回道:“不是有句老話嘛,喝酒上臉的人不容易醉。”
季明揚側臉隱沒在黑暗中,卻明顯能看得出在笑,他的眼梢微彎,眼眸裡全是明晃晃的笑意:“臉紅成這樣,誰敢給你喝酒?”
陳晰捧緊了酒杯,心虛地眨眨眼:“我偷偷喝的。”
都是因為你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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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呢?
陳晰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的視覺被夜色剝奪,聽覺被混亂的鼓點塞滿。
好像被人悶頭塞進了一個狂悖的亂夢裡。
陳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到這個夢,暈頭轉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暈眩得幾乎要摔倒。
憋著的那一口氣,是什麼時候泄了勁呢?
好像是在季明揚再度拿起酒杯的時候,他心臟忽上忽下,結果失手打翻桌上的那盞燈開始的。
盛啟安被沈易楨帶進美人堆,逢人喂酒他就假喝,一瓶香檳酒被他喝出來純年陳釀老白乾的架勢,品著品著,還真讓他成功地喝到了最後。
趁著沈易楨去廁所放水,盛啟安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好容易爬到二樓,氣喘如牛,壓根就沒瞧見卡座裡凝滯的氣氛,隻管大馬金刀地往卡座裡一臥,一開口就提起了沒開的那一壺:
“你倆喝得怎麼樣了?”
喝挺好。
陳晰用兩個字解釋自己的精神狀態——
微醺。
陳晰腦子裡亂七八糟,臉上的表情跟白板一樣白,他反應了半晌,突然羞恥地把臉捂上了。
沒臉見人了。
季明揚坐在對麵看陳晰的動作,直覺他是想撞牆的。
季明揚用手指抵著上唇,很輕地嗤了一聲。
這場麵尷尬地不能再尷尬了,陳晰想原地躺屍。
盛啟安卻對此渾然不覺,還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陳晰坐得沙發背,看著已經高了:“陳晰,你低著頭乾嘛呢?”
陳晰說:“彆吵……找地縫呢。”
這次對麵倒沒有笑了。
算他會察言觀色。
陳晰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就發現季明揚身體前傾,拎走了他麵前的那杯酒。沒有了酒杯的遮擋,季明揚的視線直白地戳在他身上,陳晰迷茫地抬了下頭。
“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找到了麼?”季明揚不答反問。
“什麼?”
“你在找的……地縫。”
有沒有一種可能,地縫不是物理意義上的那個地縫?
故意的。
季明揚絕對是故意的!
陳晰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總之熱血全往臉上湧,臉漲成了蘋果粉。
啊啊啊!
陳晰小貓撓牆、無能狂怒、怒發衝冠。
最後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很小聲地問:“我要是找到地縫,算是酒吧的裝修瑕疵嗎?”
逗他大概是真的很有意思。
至少季明揚樂此不疲,他裝模作樣地思考了幾秒,回了他一句:“勉勉強強吧。”
再鬨下去恐怕就要趕不上門禁,季明揚在叫車軟件上排上隊,轉頭把陳晰拎起來。
“醉了沒?”
陳晰晃了晃腦袋,很認真地感受了下,周圍燈光繚亂,晃得人眼暈,但他確定地板沒在轉。
“沒醉吧。”
下一秒膝蓋就磕在了沙發角上,半撲進了季明揚懷裡。
“……”
是沙發先出的手,對吧?
季明揚思考了一下,給他們排了個隊。
盛啟安最前麵。
陳晰中間。
他自己站最後。
陳晰不太理解:“不應該讓沒醉的人先走嗎?”
季明揚微微俯身,他的手落在陳晰的後腦勺上。
【好像是真醉了呢。】
“你見過滾雪球嗎?”
陳晰點頭。
“那你想當雪球嗎?”
沒聽懂,但他誠實地搖頭。
“那就聽我的。”
陳晰依言轉身,直覺他這是哄小孩的邏輯。
“可是……”
季明揚的手落在他的頭頂:“沒有可是。”
“這就走了?”
沈易楨手搭在秦放舟的肩膀上,喝得至少有七八分醉了。他手指上串了三四個款式不一的戒指,花哨得像是個移動的展示櫃。
“再喝點兒唄,這才哪兒到哪兒。”
“一身酒味。”季明揚嫌棄地懟開他,“你還找得到北麼?”
“沒事兒。”沈易楨腳步發飄,“我本來就找不著北。”
“你快彆找北了,”秦放舟從後頭拎住他的衣領,“看路啊大爺!”
“大爺”嘴上答應得響亮,轉頭就猛栽到一個路人身上去了。
醉鬼慢吞吞地說話:“咦,撞到根柱子……還挺軟乎……”
身後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