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的內心大概也是懵逼的,他“操?”了一聲,跟沈易楨身後四隻呆掉的木雞對上視線。
木雞們不是很想跟瞎子摸象的沈易楨扯上關係,紛紛沉默地轉過臉,營造出一種麵麵相覷的效果。看起來就像是順路走一段的陌生人。
下一秒,沈易楨就親自動手,幫他們把台拆了。
“哎,兄弟夥們,誰來給我搭把手。”
【沈易楨這倒黴玩意兒,我真是越來越想扒他的皮了。】
這是季明揚。
【我們現在裝作不認識走過去還來得及……吧?】
這是盛啟安。
至於秦放舟……
【有時候我真想把沈易楨的腦袋敲開來看看。】
其實我也有點想來著。
陳晰在心裡默默地附和了一下。
【裡頭沒準是沙瓤的。】
……?
沈易楨在你眼裡原來是口瓜嗎?
不過為什麼形容得那麼精準?
你們果然是親朋友。
這個場麵說實話非常滑稽,在場的四個人神色各異,季明揚在考慮殺人越貨,盛啟安在考慮裝瞎,秦放舟……秦放舟在考慮切瓜吃瓤。
看起來還是秦放舟瘋得最可怕。
而現實中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說話,於是沈易楨這灘醉得扶不上牆的爛泥緩緩下滑,真的滑跪到“柱子”腳邊,表演了一個標準的抱大腿。
實話實說,這個場麵是非常詭異的。
海妖的裝潢走的是黑燈瞎火路線,牆板上隻有一盞壁燈幽幽地沁著暖光,還不夠把他們的五官照亮。眾人表情複雜地瞧著沈易楨,一時無言,最後打破沉默的是“柱子”。
“柱子”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腳邊的沈易楨:“我說……你們要不先把他拿開?”
拿這個詞就用得很靈性。
最後是秦放舟先動,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像拎一個塑料袋一樣拎著沈易楨的衣領,把他拽回來:“抱歉,一個沒看住就丟了。”
聽他的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沈易楨是他家跑丟的寵物。
沈易楨雖然是醉鬼,卻還殘存了一丟丟的理智,他對此的回應是:“秦放舟你這嘴最近越來越過分了。”
秦放舟聞言手一鬆,沈易楨一個沒站住,差點又呲溜滑到地上去。
“我靠你……”
秦放舟欠欠地回:“謝謝誇獎,我做人一直很過分的。”
“噗——”
陳晰直覺自己不該笑的,但這個場麵實在太好笑了,沒憋住。他轉過頭,對季明揚抱歉地眨眨眼睛:“他們倆一直都這樣嗎?”
“差不多。”季明揚挑了下眉梢,抬手指了下沈易楨,聲音壓得很低很輕,“我那裡有沈易楨發酒瘋的視頻,少說有20集了,值得通宵觀看。”
陳晰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種東西怎麼能錄到20集的?
陳晰在心裡做了下比較,得出結論——
你比秦放舟還過分。
季明揚離他不過幾十公分遠,他半側過臉,眼睛裡映進去一線火光:“不過麼……看現場版更有趣。”
“咦……這個人是……”沈易楨醉醺醺地兜了圈,終於扶著牆站穩了,“是季明揚哎……”
他一隻手搭在秦放舟肩膀上,又醉眼朦朧地盯著陳晰笑,那笑容沒有惡意,就是把陳晰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臉皮有點發熱。
大概是酒精把他的腦子泡酥了,陳晰微微仰起頭,很疑惑地朝著沈易楨回看過去。
【用本少爺這麼挑剔的眼光來看,陳晰也是無可挑剔。】
雖然很誇張但是謝謝你誇我。
【不錯,季明揚這小子真有狗屎運。】
……謝早了,你罵我是臭狗屎!
沈易楨閒出來的那隻手往陳晰麵前一伸:“你倆,好樣的。”
陳晰腦子裡還沒轉出個所以然來,沈易楨頭往下一栽,又往前一撲,摔下去了。
挺有喜劇效果,估計20集的酒後小視頻不是虛言。
霎時間場麵一片混亂。
逼仄的空間裡,陳晰被撞得後退一步,跌進季明揚的臂彎裡,他脖子向後仰,鼻尖幾乎要擦到季明揚的下巴。
幸好夜色深重,沒人注意到他刹那間的呼吸錯亂,也沒人注意到他微微掀起眼皮,瞧進季明揚微暗的眼眸。
“抱歉。”
他的道歉聲細若蚊呐,季明揚很隨意地點了下頭,對他低語。
“站穩了。”
他關照完陳晰,自覺擔任起收拾爛攤子的角色,溫和地給對麵的倒黴鬼道歉:“實在抱歉,我朋友喝多了,沒弄臟你的衣服吧?”
柱子扯了扯自己被撞歪的衣服,緊擰的眉心卻沒鬆開:“我沒事,你們朋友看起來有點事……”
盛啟安和秦放舟一人一條手臂扛住沈易楨,沈易楨血槽清空,虛弱地靠在他們倆身上,活像是喝得酒精中毒了。
“放心,小場麵。”秦放舟對這個狀況見怪不怪,“等會兒還會詐屍的。”
話音剛落,沈易楨就猛地抬起臉:“今兒高興,咱們接著舞!”
【媽呀這地方怎麼那麼多神經病?】
【惹不起惹不起。】
柱子實在跟不上這急轉直下的劇情,展示出一瞬間的挫敗,他側過身,對他們笑了笑:“你們先走吧。”
被當成神經病了呢。
陳晰默默地想。
但感覺不是那麼糟糕。可能因為被熟悉的人包圍著,一起出糗也沒關係了。
陳晰回身扯了下季明揚的袖子,他輕聲說:“不如就這麼逃走吧。”
我們一起,在夜色中流浪。
這個念頭冒出來,就被陳晰輕輕地摁了下去,今天已經快樂了很久,不可以更快樂了。
身後衣料窸窣作響,季明揚的氣息掃過耳廓:“好啊,你帶我逃。”
陳晰有些茫然地回身,然後像是得到了許可,腳步輕快地往下走:“借過。”
迎麵恰巧走來一個高瘦的人影,陳晰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他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那個人就開口了:“咦,你怎麼還在這裡啊?”
一個相當耳熟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來,陳晰最先看到的是他的手,那隻手上掛著兩枚鋯石戒指,半掩住中指上的黑色紋身。
他疑惑地問:“難道酒吧那麼早就要打烊了?”
“沒有。是我稍微耽擱了一下。”
柱子稍稍回身,借著巷道裡一盞冷色的路燈,陳晰瞥見身後人的發色,偏冷色調的白金,隨著邁上台階的腳步輕輕彈動。
陳晰的心臟突然空了一拍,他後頸僵硬,差點踩空一個台階。
就這麼毫無準備地,他撞見來人的全臉。
他長著一對吊梢眉,眼皮薄,眼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