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問:“劉明睿,怎麼就你一個人上來了。”
劉明睿。
“還在逛小商品店呢。”被叫做劉明睿的人垂下眼瞼,答得心不在焉,手機屏幕上的熒光照亮了他厚厚的唇,“等不了就先來了。”
“你把兩個女生扔下了?”
“拜托,皇城根下,幾百米外就有派出所,她們能出什麼事?”他的口氣逐漸不耐煩,“買兩個紮頭發的小玩意,懟著鏡子拍了八百張照片,誰愛等誰等去,我又不是她男朋友,活該受這份罪。”
這語調真是太耳熟了。
陳晰合了下眼。
果然是劉明睿。
陳晰心想繞開,他跨步下台階,劉明睿的腳步卻突然一緩,黑沉沉的影子壓下來,罩滿陳晰的肩背。
“你是……陳晰嗎?”
怕什麼來什麼。
被人當場叫出名字,再不回頭就不禮貌了。
陳晰努力拉扯臉部肌肉,裝出一個虛偽的假笑:“嗯?”
指甲掐進手心,但因為注意力全都放在劉明睿身上,他甚至不太感覺得到痛。
就像是把渾身的刺都爆開了,他戒備地觀察著劉明睿的一舉一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季明揚瞧了眼劉明睿,一手搭在陳晰的肩膀上,他低聲說:“走吧,應該是認錯了。”
季明揚的手很暖和,至少讓他不覺得冷了。
“嗯。”
陳晰眨眨眼睛,然後晃頭,誠實地回答:“我的確沒什麼印象。”
“哇,我可太寒心了。”劉明睿卻突然誇張地捧住自己的心口,“陳晰,咱們好歹同班兩年,你們學霸飛上枝頭,轉頭就連自己的老同學都不認了?”
那頭金發懟到他麵前,一跳一跳的,晃得陳晰眼睛生疼。劉明睿進一步欺上來:“你再好好看看,是我啊,劉明睿。上學一直坐你後桌的。”
太近了。
他的肩背往後撞到牆上,堆疊設計的牆磚有棱有角,硌得他後背生疼。陳晰艱難地重複:“劉……明睿?”
明明隻是重複了相同的音節,劉明睿的演技就高超很多,表演“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表演得情真意切。
陳晰就隻有一種表演模式——
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劉明睿伸手抓住陳晰,他手上的力氣很大,陳晰掙了兩下,動彈不得,像是被鉗子掐住了。劉明睿的大拇指幾乎掐在陳晰的動脈上,壓得他呼吸都不太舒服。
“你……放開我!劉明睿!”陳晰從嗓子裡擠出一聲嘶啞的哀嚎,“放開!”
他以為自己已經用掉了全部的力氣來發聲,但實際上他的聲音很小,隻是因為情緒濃重,調子被扭曲過,變得有些失真。
劉明睿滿意地往後撤了一步,他笑得像隻計謀得逞的狐狸:“我就說嘛,你們學霸的記性不會那麼差的。”
【裝不下去了吧,你難道還能演得過我。】
這個惡劣的……人渣。
雖然很窩火,但是也很討厭自己。
連大聲的控訴都說不出來,明明沒有被掐住喉嚨,該反抗的時候,嗓子卻吐不出一個音節。
陳晰勉強從喉嚨裡扯出一點聲音:“抱歉,你變得太多了,我沒認出來。”
劉明睿笑得一臉燦爛明媚:“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嘍?”
【扯謊也給我扯得像樣一點啊,笨豬。】
劉明睿眼神一轉,瞧向後麵一行四人。
【跟陳晰一起玩,應該是A大的,長得也還不賴,全是優質資源啊。】
劉明睿的眼神往後飄,最後把目光回落向季明揚,臉上露出玩味的神情。
【這不是季明揚嗎?】
“小晰,你和季明揚……”他壓低聲音湊近了陳晰的耳廓,陳晰又聞到了他身上這股味道,很香很嗆,讓人喘不過氣來,“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
他的音量不高不低,隻要仔細聽,身邊的人都能聽見。公開場合,他非要編排這種話。
陳晰壓著氣,皺眉解釋道:“我們都是一所學校的,出來玩碰到了而已。”
“哦,我知道的。”季明揚曖昧地笑笑,一根手指點了點陳晰的手臂,“現在你們都在A大嘛。”
他頭頂的彈幕就更加地直白了:【陳晰不愧是頂級舔狗啊,運氣還好,舔到最後應有儘有。】
“都在北京讀書,大家互相認識一下唄。”劉明睿上前一步,對著季明揚伸出手道,“我叫劉明睿,陳晰的高中同學。我成績很差的,在C大念書,請學霸不要嫌我學曆低就不帶我玩哦。”
明明換彆人來說,就很正常的一句玩笑話,被劉明睿說出口,就是莫名的膈應人。
他仰著頭,笑得一臉諂媚:“季明揚,你對我還有印象嗎?”
季明揚卻隻是挑了下眉,連看都懶得多看劉明睿一眼,反而問陳晰:“他也是二中的?”
“嗯……”
“我就說你肯定不記得了,畢竟是年級第一的大學霸嘛。”劉明睿一點不覺得尷尬,“貴人多忘事,我理解。”
這下連盛啟安都聽出他語氣怪怪的。
有那麼點綠茶的意思。
這麼覺得的肯定不止他一個人。
證據就是——
秦放舟給他遞了個眼神,往前走了一步:“抱歉,我朋友好像要吐了。請你讓條路出來。”
沈易楨很有當醉鬼的自覺,當即打出一個醉嗝,一副馬上就要吐個昏天地暗的架勢。
“廁所……唔……”
演得十成十的像。
劉明睿眉頭一皺,立刻捂著鼻子跳開了。
“謝謝。”
秦放舟扛著道具,啊不,沈易楨,大搖大擺地從狹窄的過道裡擠過去。還刻意懟了一下劉明睿,把他擠到了過道另一邊。
季明揚一手搭著沈易楨的肩膀,免得醉鬼真在大馬路上睡覺,另一隻手亮了一下手裡的塑料袋:“沒空,就不握手了。”
陳晰直覺他這是借口,季明揚是不會跟劉明睿握手的。
劉明睿也沒在意他的態度。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打算在意季明揚的想法。
那雙惡毒的眼睛直勾勾地釘在陳晰身上,像是在說——
喂,彆忘了。
你還有把柄在我手裡麵呢。
他額前的金發蕩下來,遮住了那雙毒蛇一樣的眼睛。
劉明睿向來以折磨彆人為樂。
陳晰後背竄起來一陣惡寒,他咬著牙關,舌尖幾乎咬出血。
季明揚突然回頭,喊了一聲陳晰的名字:“你過來一下。”
“哦。”
身體像是被解除了禁錮,陳晰深吸一口氣,心不在焉地往下走,他抬起頭,瞧見季明揚在樓梯口等他。
燈牌瑩白的光映著他的臉,讓他好看得不太真實。
“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