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被季明揚的懷抱卡得有點痛。
季明揚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不是香水,是從草木茂盛的地方擠過來,才會沾染到身上的味道。
他懵懵地問:“你從哪兒來?”
“新聞學院大樓。”
“去那裡做什麼?”
“給你交請假單。”
季明揚微涼的手掌貼在他的後頸上,涼意混著危機感竄上來。
“陳晰,睡到快十一點鐘,還沒醒?”
“……”
這好像不是夢中夢呢。
他後退一步,背後空間太小,他看不到季明揚在想什麼。
隻看清了他的表情。
是那種……努力讓自己不要爆發的表情。
他緩緩地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昨晚的頁麵……
靠,季明揚拿了他的手機!
“你……”
“我不跟沒睡醒的人算賬,醒了就來吃飯。”季明揚把陳晰的椅子拉開,輕聲歎了口氣,“都怕你一頭栽進飯裡。”
“……”
陳晰閉了閉眼睛。
好絕望。
想死。
“陳晰。”季明揚一手撐著椅背,“你還記得今天早八有課嗎?”
夢境搖搖晃晃,跟著陳晰的身體一起,他敦地一下坐實在椅子上,把頭埋進手掌裡:“我裂開了。”
陳晰比較驚奇地挑了下眉,看起來脾氣非常地壞:“先彆裂開,我先開個燈。”
他抬手把宿舍打燈亮了。
“免得我撿不完整。”
陳晰抬起頭“啊”了一聲,沒想到季明揚還會回應他這句玩笑話。
“現在醒了?”
季明揚一隻手撐在書桌邊,輕聲問出來昨晚沒被回答的問題:“陳晰,我很吵嗎?”
“沒……沒有。”陳晰戰戰兢兢地回答,莫名地有點沒底氣,“昨晚……昨晚就是一個……誤會。”
“誤會?”季明揚好像對這兩個字很有興趣,他挑了下眉,“怎麼個誤會法?”
陳晰噎了一下,覺得這副樣子像極了他們院那個最嚴肅正經的資深教授,壓迫感拉滿。
但是那個教授是在新聞界摸爬滾打的傳奇人物,講課講得人一個頭兩個大,季明揚上一節他的課就學到了精髓嗎?
陳晰在心裡寬麵流淚。
“昨天……幾點睡的?”
“忘……忘了。”陳晰在危險麵前,選擇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充楞道,“怎麼了嗎?”
“隨便問問,以防你水土不服。”季明揚低頭看了眼他的臉色,睡飽了,臉紅撲撲的,氣血一看就很好,“昨天問了我媽,她說我買菜買反了,不應該吃補血的。”
“……你沒吃太多吧?”
陳晰欣然點頭:“我都分給同學了。”
“嗯,今早有四個男生上課流鼻血,教授有點懷疑人生了。”
“噗。”陳晰沒憋住笑,“我昨天還以為你要讓我們院流血漂杵呢。”
季明揚給他拆小菜,很自然地嗯了聲,然後問:“那現在……還可以喜歡我嗎?”
“咳咳。”陳晰一口粥差點嗆在嗓子眼裡,他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在餓死和嗆死之間選擇了一個好看點的死法,“你要不先把話說完?”
季明揚一臉的理所當然:“我說完了。”
這人扔出一個驚天炸彈,然後看著引線滋滋地在陳晰手裡冒火,一點都沒打算解救他。
“我問得不夠明白?”
“夠夠夠,夠明白了。”陳晰一把捂住他的嘴,怕他說出更可怕的話來,“我……喜歡……喜歡的。”
“行。”季明很矜貴地一點頭,切進下一個問題,“有多喜歡。”
陳晰想原地把自己埋了。
這是什麼顧客滿意度調查現場嗎?
“挺……挺滿意的。”
“挺滿意,那夠資格做男朋友嗎?”
陳晰覺得自己應該離這碗粥遠一點,不然今天校醫院遲早要接到一個被自己嗆死的學生。
季明揚坐在他對麵,非常直白地看進陳晰的眼睛裡,語氣卻放得很輕:“不夠嗎?”
陳晰終於從驚嚇中緩過神來,他兩腳踩在地上,讓自己的椅子不要亂轉,視線卻沒有辦法聚焦在季明揚的臉上。他覺得害怕,覺得一切都在失控。
失控是相當糟糕的,尤其是在人們預感了危險的刹那,唯有壯士斷腕。
“等等,季明揚,我們這樣不合適。”
你不能同時擁有兩個男朋友,而且還是在先有彆人的情況下。
“不合適嗎?”季明揚輕聲呢喃著,他死也要死個明白,手肘撐著膝蓋,身體微微前傾,他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
陳晰頭頂冒出一個碩大的問號,他手心滲出汗,不可置信地反問:“你問我為什麼?”
“如果喜歡我,那要不要考慮一下,讓我追你?”
季明揚抬起頭,台燈的光隻照亮了他的半邊臉,背光一麵的眼眶裡鋪滿了陰影。
陳晰眨了下眼睛,疑心自己是看錯了。
那暗影裡分明有水光在晃動,像是……獵物被捕時的眼神。
“從現在開始,考慮我一下?”
陳晰不太明白地看回去,他輕聲問季明揚:“你對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嗎?”
季明揚眨了下眼睛,很輕很輕地往上抬了下臉,好像沒太聽清楚似的。
季明揚的聲音滯澀微啞:“你剛剛說什麼?”
陳晰有點蒙,他試著尋找季明揚的心聲,什麼都沒有看到。
陳晰有一種感覺,季明揚好像碎了。
被他打碎了。
“能不能……隻有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