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國師?
這等事,也隻有國師了。
“嗯,去請他罷。”
王廚子看向林管事的,林管事的了然,也不管這滂沱大雨如何遮眼,騎上匹快馬便消失了。
李潤林因此事牽扯到國師,有些焦躁,他走進書房準備翻閱古籍,查找與此事有關的典故,卻不受控製地想起了自己經常做的那個朦朧的夢。
那是一個壓抑的夢,夢裡他是個神仙,打從天上飛下來去抓人。而當他徑直飛進皇宮裡時,宮中卻寂靜的駭人,地上全是血,已經乾涸的、未乾涸的、還流著的鮮活的……就是沒有活人的氣息——那竟是一座死殿。
夢中的天空是漆黑的,常人難以視物,他就那樣一直飛著,目標似乎很明確。他走到龍椅下方,望向坐在龍椅上那個人,他此生從不認識那個人,在夢中卻知曉,那便是他要抓的人,那人眼眸漆黑,正睥睨地看著他,他隻記得那雙眼睛,竟與國師如出一轍。
然而,那個人的五官他看不清楚,隻發覺他動嘴說了什麼,說了什麼?
不知道。
他很想知道。
夢每次做到這裡,他便醒了。打他記事起,他便開始做這個夢,卻從未看清夢中人的臉,也從未聽清夢中人的話。
隻是他心底裡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國師就是夢中之人。
究竟為何,他不知,可他就是篤定。
隻見過一麵,便如此篤定。
李潤林從思緒中掙脫出來,合上了從未看進去的書,走至廊亭,望向雨幕,等待著國師身邊的那位周榮生的到來。餘光中卻發覺二狗子正低著頭,漫無目的的朝他走過來,慢吞吞地,似是夢遊。
隨著二狗子離他越來越近,李潤林也逐漸看清了他身上冒出的黑氣,黑氣衝天,那必是什麼不得了的妖邪!他猛然回過神來,一邊觀察,一邊悄聲遠離二狗子。隻是該去哪?
此時怕是無處可去。
他悄聲躲避著二狗子,不斷地思考該當如何,隻是他僅僅是一介肩不能扛的嬌貴凡夫俗子,麵對這般妖邪之事,他當真是無能為力。
二狗子不住地朝他走著,他的這處宅子屋門老舊,不堪一擊,想要躲進屋子裡避二狗子,恐不到半刻便要被捉住,處處是變數。
他隻能悄聲圍著院子轉,可這樣下去不是個法子呀!二狗子一旦發現他,他這未經錘煉的身子骨,實在是難擋。
好在雨下得又大了些,瓢潑般傾倒下來,掩蓋了他的腳步聲。
可壞就壞在這雨下得太大了,若是再小些,街上也許有些巡邏的官兵,能助他一力!此時的他,就像庭院裡那棵孱弱的桃樹般,被雨水壓得無法抬頭,隨時要斷一般,不住地向水珠哀求著。
桃樹,桃木!
終於,李潤林憶起家中祠堂供奉著一把桃木劍,死馬當活馬醫,他硬著頭皮跑去取劍。
二狗子未曾察覺李潤林的動作,仍在走廊中遊蕩著。
李潤林這才放下心來,關上了祠堂的大門。
仿佛是過了一年有餘,二狗子不知跑到了哪裡去,沒了動靜,林管事的才帶著人趕到,他大聲喊道:“老爺!”
李潤林此時自是不敢應聲,他正抱著劍,躲在祠堂的桌子下,幸好有層桌布擋著,他心中才略得一絲慰藉。
李潤林不出來,林管事的也不敢吩咐周榮生,幾人便在門口僵持著。
周榮生不耐煩道:“這就是你們李府的待客之道?”
不等林管事的擠出什麼,周榮生身旁那個人卻嗤笑一聲:“膽小鬼。”不知此話是在說老林還是在說彆的什麼人。
林管事的低著頭,漲紅了臉,道:“我們老爺不知去哪了,周大人,請先隨我去廚房查看一二吧。”
周榮生並未過多計較,隨著林管事的走。
走到一半林管事的才發覺,先前嗤笑說膽小鬼的人,卻兀自朝祠堂走去,林管事的連忙喊住他:“這位大人,您走錯了,這邊兒才是廚房,那邊是祠堂。”
“祠堂?哈哈,你們老爺可真有意思。”那人並未回頭,隻笑道。
周榮生卻不再跟隨林管事的,停留在原地,隨時待命般。
李潤林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桌下悶熱,使他的呼吸不由加重了幾分,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他卻不敢動彈,隻恐引來殺身之禍。
祠堂內一片靜謐,瓦片上雨聲劈裡啪啦的,如馬蹄聲般急促。
李潤林強令自己冷靜下來,思索下一步,他總不能一直坐以待斃。
祠堂的窗戶有些破損,他本是叫了人來修的,隻是大雨滂沱,發潮,這時也不好修繕,於是便放任了,卻在此時將祠堂暴露在恐懼中。
“哢嚓!”是暴力打斷木頭的聲響。
隨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他耳畔悄然響起,李潤林不由豎起了寒毛。雨這般大,若是連他都能聽見這聲響,發出聲響的東西怕是不知已離他多近了。
隨著那聲響逼近咫尺,桌布開始湧動起來,似手指輕戳。
李潤林肅然,拿起桃木劍,持戰鬥準備狀態。心想,今日若是栽在這裡,他父母的遺願怕是完不成了。
他握緊劍柄,死死盯著那處異動。
進來的東西卻使他鬆了口氣——原來是隻大灰耗子。
他安下心來,腹誹祠堂真是該修了,沒未注意這耗子身上的毛都濕了,雜亂的黏在一塊,眼睛也變成了深紅色。
耗子似乎是有些怕這桃木劍,叫了一聲,便聳著鼻子掉頭走了。
李潤林暗叫不好,這蠢耗子怕不是要給他引來殺身之禍。
不等他做出反應,桌下突然鑽進來一顆圓滾滾的腦袋,那顆腦袋正停在李潤林視線下方,它猙獰著臉,瞳孔擴大了數倍,幾乎要蓋住眼白,而為數不多的眼白卻被血紅的浸染,此刻正半眯著看著李潤林。
那是二狗子的頭!他是躺著進來的!
它張著滿是鮮血的大嘴,嘴角因大力被扯開了,幾乎要開到耳根,血淋淋的,血肉連著筋,一向潔白的牙齒也被不知是誰的鮮血染紅了。
盯著李潤林,它似乎是笑了。
隻是這笑在它恐怖的臉上,顯得更加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