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林在新婚前一天收到了京城各處皆出現怪物的消息,此事實在棘手,這些東西既是頻繁在京城出沒了,那在彆處恐是數目少不了。他此番借口去處理公務,實是打算前去看看負責此事的官員們是如何處置怪物的,多學一些,也能保護身邊的人。他拿喬溪當做家人,自然要好生保護她。
囑告知喬溪不要出門後,他午膳也不用,便匆匆出門,邊聽身邊人稟報邊上了馬車,趕去了昨夜剛出了事的權將軍府上。
李潤林離開後,喬溪終於不再裝相,她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那男人生的實在俊美,濃眉下的一雙眼睛豔而不妖,高挺的鼻子也是完美無缺,嘴唇不厚不薄,色如蜜桃,皮膚與喬溪的一樣吹彈可破般晶瑩細膩,看他一眼都似要將人蠱惑著甘願獻上真心一般。
他與喬溪,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一個英俊,一個柔美,二者容貌上卻不分伯仲,皆是世間無二的絕品佳人。
他一伸手,便有一套衣服出現在了他的手上,待穿上才叫人看清,那是國師的穿著。原來他就是國師,而他不戴麵具的模樣,除了已過世的老皇帝,世間卻無一人曾見過。
他的名字,更是無一人知曉:姓元,名澤錫。
他曾是三百多年前尊貴的皇室之子,千寵萬愛中長大,卻因一夕變故,從高位跌落,受儘苦楚與折磨,化身厲鬼,死去活來無數次,終於自那看不見光的地獄爬了出來,卻是仍要躲避天庭與地獄的追捕,委身為這個朝代的國師,隱姓埋名,終日戴著麵具……
他歎息一聲,三百年前,世人曾稱他是“怪物”、“魔頭”、“畜生”……給他起名為“塗竭”,罵他毫無良知、背信棄義,將他汙造成青麵獠牙的模樣,如今卻又將他稱為“救世主”,將他奉為神明,給他塑雕像、建廟宇。
真是可笑。
世人愚蠢,他不在乎,但他不能白白走這麼一遭,他所承受的那些苦痛於旁人而言不痛不癢,說起來像是替天行道,可對他來說,卻是刀刀刺入了他的骨血中,那樣的日夜,他永不會忘。
他曾想要了結這一切,卻總冥冥之中受到拉扯,逃脫不開,而如今,他並不是孤軍奮戰,他還有他複生的舅舅,有他已轉世的母親的祈盼,他必須將自己和舅舅解救出來,他想光明正大的作為“元澤錫”而活。
而這一切,都始於那個高高在上的、永遠不染塵埃的神仙。
那個人,怎麼可以將他拉出泥潭,又將他踹入深淵呢?
想到這,他的眼神冷冽如刀,手邊不知何時扶上的幾案也變成了齏粉。打小每次牽扯到那個人,他便總是失態,他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情緒外露,遂將幾案複原,戴上了麵具,喝了口茶,轉身便出現在宮中。
此時李潤林剛到達離將軍府不遠處,他的馬車逐漸降了速,準備停靠,卻猛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叫喊聲,那聲音不似常人所發出的,像是人的聲音卻無比刺耳,仿佛隨時能穿透人的耳膜,鑽進腦子裡。
李潤林跳下馬車,快步走進將軍府,門口的守衛攔也未攔,遍京城,誰都認識李丞相這張過於清俊的臉,大多人都覺得他太年輕,不配擔此職位,與他相熟的人卻隻覺得他是朝中不可多得的清流,處事能力還是不錯的,隻是不懂人情世故,像塊實心木頭。
待他進入權將軍府中,入目卻是一灘一灘的黑紅,和著衣物,散發著陣陣惡臭,仔細看那黑紅中還有一對對眼球,正詭異地盯著人看,令人在毒辣的陽光下卻感到一種發自心底的冷意。
權將軍早已注意到李潤林的到來,也不打擾,隻等他回神,才道:“李大人,這是新發現,這些東西見不得光。”
李潤林緊蹙的眉鬆了些,微微勾起了嘴角:“甚好,這發現無疑是雪中送炭了!”
權將軍冷峻的臉上卻見不得悅色:“隻是,唉,福兮禍所伏,你且看罷。”
他命人將抓住的怪物放了一隻出來,引入陽光中。
那怪物身是人身,形是人形,眼睛卻不似人眼,是猙獰的、冰冷的,帶著煞氣,木訥也僵直,它與李潤林之前見到的那些相似,不能稱之為人,它既死了又活著,那些會做法的大師暫且將它們稱為僵屍,但它們明顯是不僵的,卻也沒有必要再去費心為它們定義新的稱呼了,因為在人們的心裡它們隻是殺人的畜生罷了。
此時院中的這隻僵屍手臂被咬去了一大塊,那傷處不流血也不結痂,一直是濕乎乎的黑血,散發著惡臭。
它見到人便發了瘋一般朝著人狂奔而來,從陰涼裡跑到陽光中,卻在它皮膚接觸到陽光的那一刻迸發了聲“呲啦”,如同烤肉的聲音,伴隨著刺耳的尖叫聲,一下子整個人都如蒸發般變成了一灘血水,衣服也一同掉落,浸泡在了那灘血中,隨著的,還有空中飄散的黑色的邪氣,隻剩眼球來回地轉著盯著人看。
權將軍在此時開了口:“李大人,你也看到了,這眼珠子不知是為何,如有心智般,我請人試過了,竟是連符咒對其無用,隻能是用蠻力將其壓爆。”
打從這東西出現,他就惶恐不安,身為將軍,他將保家衛國為己任,如今事態已然是非人力可控製,他總覺得這必不是天地孕育出來的自然之物,而是有人故意為之,隻是那人這般神通,無人能擋,也無人敢擋。
那人似乎是在警告人們:擋我者死。
此刻無人知曉幕後那隻大手想要做些什麼,這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李潤林明白權將軍的意思,他隻說,即使是怪物留下能轉的眼珠子,既有法子將其徹底消滅,那就要去做,以絕後患。
權將軍聞言點了點頭,沉默了會兒,突然道:“李大人剛成婚,我便不多留了,昨夜諸事繁忙,你的喜酒我沒去喝成,此番更是騰不出空來招待你,且回吧。”
這是下了逐客令。
李潤林認識權將軍權遊許多年了,對他也算是有些了解,覺得這權將軍的語氣有些生硬,又不知哪兒得罪了他,想來想去,便隻有今晨他起晚了的緣故。
今日是權遊特意請他來的,權遊命人跑去他府上候著,隻叫那人等他起床便立馬請來,隻是不知他起的這般晚,這事權遊未曾提起,他卻是有些臉紅的。當下便抿了抿唇道:“實在是對不住,起得晚了,才叫你等了這麼久,下回請你喝酒。”
權遊聞言,臉色卻是又差了些,冷哼一聲,轉身回房了。
李潤林不好再說什麼,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便離開了將軍府。
他新婚燕爾,正是該膩在糖罐中的時候,他是半點也等不及了,想要再次見到他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