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罕事,國師竟來上朝了。
就在李潤林成婚後來上朝的第一天。
他身著金紋白袍,頭戴玉冠,麵上仍覆黃金麵具,腰間僅彆一流蘇掛飾,坐於皇帝下首,這是皇帝賞賜的無上尊貴。而他卻不甚在意般,無心聽朝臣的稟報,反倒是不時盯著李潤林看。
李潤林逐漸意識到了這縷目光,也開始無心朝政,而在他感受到國師目光時,抬頭望去,卻見國師眼睛並不對著他的方向,而是盯著正在諫言的朝臣看。
是他想多了罷,真是昏了頭,他這般想著。眼神卻並未從國師身上挪開。
這時,國師突卻然看向他,四目相對。
李潤林心中驀地湧上了一股酸澀之感,看向國師的眼神中多了股憐惜之意。
國師卻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新鮮的東西,嗤笑了一聲。
殿上霎時安靜了,皇帝微微側過臉詢問道:“國師,有何問題?”
“皇上,臣隻是發覺李丞相很是有趣。”國師笑答。
“哦?”
不等皇帝再說什麼,國師便繼續道:“想來李丞相很是同意方才陳禦史所諫,才如此殷切地盯著臣看。”
皇帝對國師向來是偏聽偏信,當下便道:“好,那便讓李愛卿隨國師前去罷。”
李潤林此時明白了,原來是國師要耍他。
陳禦史在朝上所講之事,他是聽見些許的,隻是不甚清晰,他隻能在下朝後舍下麵子拉著陳禦史細細盤問。此時他才知道,原來是國師要南下處理邪氣。
南邊臨海一省,近來邪氣四溢,僵屍遍布,巡撫傳來的消息說已有許多村子被屠,當地官員領人建了木牆,派軍日夜擋守,卻是收效甚微。那些東西仍在擴散,蝗蟲一般,很快就會北上入京,若是到那時再去清,隻怕“人”便要麵臨滅亡了。
林潤林心頭攀附上一種名為“愁悶”的情緒,纏住了他的心緒。
他李潤林如今不再是兩個膀子抗一個腦袋了,他又有了家人,他不能讓喬溪如二狗子一般變成一個六親不認的怪物。
這晚睡覺也是不安寧的。
他又做了那個熟悉的夢。
“你來了。”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說道。
他夢見自己停了下來,站在那裡,看著那個人,不曉得自己是什麼表情,隻知曉自己心緒定是複雜。
身後一眾身穿白金色鎧甲的士兵卻飛了出來,直奔那個人,看樣子是要抓捕那個人。
“不!彆抓他!你快逃!”李潤林喊出了聲。
他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驟然從夢裡脫離了出來,猛地睜開了眼,卻看見他的妻子撐起上半身麵對他,一隻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背對著月光,不知是什麼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他。
這場景竟然與國師殺掉二狗子的那日莫名重合。
“夫君,做噩夢了?”清悅的嗓音響起,喚回了李潤林的思緒。
不知為何,他並不想讓自己的妻子知道那個夢的事,隻道:“無事,夢罷了,吵到你了。”
喬溪卻是不依不饒,不打算放過他:“你在夢裡要抓誰?”
“不是,我不想抓,可夢裡是要抓的。”這話說起來顯得混亂,卻讓喬溪隱在黑暗中的神情有些古怪。
“那不還是抓了,行了,歇息吧。”喬溪言語模糊,非要說是抓了,有些獨斷。
觀她往日的作風,李潤林隻當她是言語任性,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從無忌諱。他並不想在此問題上過多糾纏,便道:“嗯,娘子,快些睡吧。”
李潤林發現自己婚後睡眠極為疲乏,幾乎是到了時辰便困倦,一沾枕頭便睡著了。那些房中之事竟是半點都未做,他雖從不宿於煙花柳巷之地,卻是懂得夫妻該行那些事的,不免心中有些奇怪。
不知喬溪作何感想。
於是他又看了眼喬溪,隻見她沉沉地“嗯”了聲,便側身躺下了,隻留給了李潤林一個背影,倒像是鬨脾氣的小嬌妻。
他覺得有些可愛,也好笑,勾了勾唇角,微搖了搖頭便又繼續睡了。
翌日天蒙蒙亮,李潤林便已梳洗好整裝待發了。
動靜吵醒了喬溪,她費力地睜開眼,微蹙了秀眉,道:“怎麼這般早?”
“娘子忘了麼,今日我便要啟程隨國師南下了。”李潤林語調平平,並無甚情緒波動。
“我當然知曉,隻是你起這般早乾什麼?”夏日的天色本就白得早些,李潤林收拾好自己也不過寅時,比他上朝還要早些。
“唉,我不好叫國師等的。”李潤林語氣有些寵溺,好似喬溪比他更不懂人情世故多些。
喬溪聞言撇了撇嘴,道了聲“哦”便翻身背對著他繼續睡去了。
待辰時,她才不情願地起床,喚來自己從“娘家”帶來的貼身丫鬟,道:“你,扮作我裝幾天。”
她麵色如常,半點都無趕回國師府的急迫感。
那丫鬟竟也麵不改色,低頭行禮,道:“是。”
隻見喬溪一揮手,這丫鬟便變成了她的模樣。隨即,丫鬟便一改她先前低眉順目的模樣,昂首挺胸,高傲了起來,儼然就是平日裡的喬溪。
喬溪很是滿意,她帶來的這兩個“陪嫁丫鬟”,是她曾一時興起煉製的傀儡,原先放在國師府上,留著伺候舅舅,還算是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