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佐仁裕找到尤迦的時候,她正牽著馬走在內城的街道上。回紇靠近漠南,內城更是建在邊境,南北往來的商客大多會經過此地,人來人往,很是熱鬨。
佐仁裕亦是牽著馬,低頭瞧見尤迦還是有些怏怏不快的臉色,安慰道:“其實思貊王子也沒那麼差,而且我看得出來他也是歡喜於你的,隻是脾氣的確是差了點,不過你是父汗的女兒,”他揚眉道,“嫁過去當了他的王妃,諒他輕易也是不敢欺負你的。”
“才不是因為這個。”尤迦冷哼了一聲。
佐仁裕忍不住逗她:“那是為哪個?”
其實多多少少還是知道自家妹妹的那點兒小女兒家心思的。
“反正說了也沒用,”尤迦氣哼地扭過頭去,不願意再理睬哥哥,注意力卻漸漸被街上若有似無的食物香味吸引了過去。
“哥哥,”她仰麵瞧著前麵不遠處的一家食肆,“我們進去吃點東西再回去好不好?”
佐仁裕知她這幾日心情不快,便不忍再佛了她的意,於是爽快道:“好。”
因為年頭剛過,通商貿易的旅客漸漸多起來了。一樓的大堂已是人滿為患。小兒頗為熱情地引著尤迦和佐仁裕沿著樓梯往二樓走,將將踏上樓梯口,便聽得有人遙遙喚了聲:“大王子殿下。”
尤迦抬眸,舉目望過去。
正是晚膳的時辰,二樓堂上的賓客亦是坐滿了七七八八,而其中靠窗口的桌案上相對坐著兩人,尤迦與那兩人的視線對上,便怔了怔。
其時夕陽要落不落,天色微黑,尤迦看不清楚那人的表情,隻覺得濃黑劍眉下的眼眸,幽深如潭仿若能吞噬一切,卻辨不出一絲喜怒。
佐仁裕已迎上去,應了聲:“原來是使者大人,巧得很呐。”目光漸漸落到赫連越青的旁側。
“殿下,”赫連越青卻是避過佐仁裕有些探究的目光,若無其事地熱情相邀:“要不要一起湊一桌?”
佐仁裕便回過頭去:“左左,”瞧見她突然茫然若失的樣子,不禁問道,“怎麼了?”
尤迦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什麼。”
待到兩人坐定,尤迦瞧見小二送上來的茶水,忽然推開,有些置氣道:“我不要茶,我要酒。”
“左左,”佐仁裕一愣,微微皺眉,不甚讚同道:“可是你的酒量一向不好。”
“有什麼關係,”她揚眉,耍賴道,“不是有哥哥你在麼,若是我醉了,大不了你就送我回去好了。”
這樣的借口也可以麼,佐仁裕哭笑不得。
赫連越青卻在一旁含笑幫腔道:“是啊,不過幾壇子酒罷了,殿下這個做哥哥的又何必管得太多呢。”
“如果你這個大哥不肯的話,”邊上北君昊忽然開口,唇邊淡淡含著幾分笑意,“我請你喝。”他執起酒壺,親自將酒倒入杯盞中。
尤迦側眸瞧他一眼,麵上無波無緒,卻拿起杯盞仰頭灌了下去。
“左左,你喝慢一點。”佐仁裕無奈喚她。
她放下杯盞,盈盈一笑,眸中有波光流動:“哥哥,你不要這麼小瞧我嘛。”
而事實上卻是她高看了自己。喝到第三杯的時候,她麵前的人影已經開始左右搖晃。
尤迦咕噥了一聲,突然抓住旁側的人,一邊響亮地打了個酒嗝,一邊不滿地嘟嚷:“你——你不要動。”仰麵定定地瞧住了他,隻覺得眉目鐫刻深邃,唇微微抿著,很薄很薄的一片。
很是寡情薄幸啊。
“你究竟是誰?”她喃喃低問,漸漸伏倒在他懷裡。
北君昊微微一震,懷中溫香軟玉,仰起的麵頰上因了酒意泛著酡紅,像是嬌豔盛開的芙蕖,他垂在身側的手忍了許久,才沒有衝動地撫上去,然而不知為何,心底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大概可以稱之為憐惜的情緒。
“左左,”佐仁裕急忙起身扶住她,臉上滿是無奈,“不是說了讓你慢點喝了麼,怎麼還是這麼快就醉了。”想要抱她離開,忽然發現她的手卻緊緊拽住了北君昊的衣袂。
“左左。”佐仁裕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