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的沉寂後,大堂內的眾人這才醒悟般各自摟著佳人散去,呢噥軟語聲重新響起。環形的雕花樓梯上,一個身穿緋色長袍直裾的女子低了頭,疾步邁上二樓,停在另一個女子旁,低低地喚了聲:“清媚姐……”彎腰湊近幾分,附耳低語起來。
那被喚作清媚的女子臉色霎時變了好幾變,由驚慌轉為蒼白,又漸漸生出一絲急怒,末了,狠狠的瞪了一眼緋衣女子,抬步匆匆往那邊走去。
北君昊身後的房內,又有人緩緩踱步而出,一手中還慢悠悠地晃著一隻紫竹簫,靠在門框上,眉目疏朗,衝著尤迦緩緩勾起笑唇。
“謝恒……”話剛剛衝出口,尤迦不由皺了皺眉,雖然那人長得與謝恒確有幾分相似,神情姿態卻大相徑庭。
“原來是二弟的舊識麼,”那人露齒一笑,眉間有颯爽之意,“請問姑娘芳名?”
尤迦微微愣住。
“噯,瞧我,真是唐突佳人,”那人用竹簫作勢敲了一下腦袋,微微揚眉姿態灑脫,“在下謝意之,乃是阿恒的大哥。”他唇角帶笑,重複問道,“請問姑娘芳名?”
“妖女!”一旁的房門卻在此時突然大開,剛才房中的那位黃公子衝出來,抹了把鼻口的血漬,抬眸見到門口的人,冷聲斥道,“好你這個妖女,剛才本公子一時不慎著了你的道,現在居然還敢在這裡!”抬手就要去抓尤迦。
卻不妨另有一人插進來,擋在尤迦身前,盈盈俯身嫣然拜道:“黃公子,誤會一場,這女子本不是我春風樓裡的人,是我底下的人糊塗送錯了人過來,今兒個若是惹得黃公子不開心,媚娘在這裡賠罪了。”
“賠罪?”那黃公子冷笑一聲,沉下臉來,“我這一臉的血,是媚娘你一句賠罪就可以了事的麼?”
“這——”清媚遲疑片刻,抬眸的時候笑得幾分嫵媚,“黃公子,你看這樣
好不好,若是黃公子還未儘興,今日春風樓裡的姑娘任公子挑,一切花費自有媚娘打點?”
“媚娘認為用錢就可以打發我了!”那黃公子陰森道,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
雖然清媚早已見慣這種風月場上之事,此時心底不免也有怒氣,但麵上卻也未露分毫,想了想,微微一笑,斂了幾分笑意,意味深長道:“黃公子,這女子確實不是我春風樓裡的人,媚娘覺得——黃公子還是不要將事情鬨大比較好。”
那黃公子麵色一沉,揚眉欲待發難,卻也下意識地瞥了眼四周。對麵幾步遠的地方負手靜靜的站著一個人,一身玄色錦袍,麵色淡冷,眉眼卻有幾分銳利,一雙無情無緒的眼眸望過來,令人不自覺的在那雙眸底收斂氣息。而原本懶懶靠在門廊上的青衣男子人稍稍站直了身,手中的簫緩緩地敲打著手心,似笑非笑的看過來,眸中湛湛清光。
那黃公子便不由挺了挺背,強作顏色。
“意之,”青衣男子身後,敞開的房中卻另一個男子微冷的不耐聲傳出,“怎麼請個人還請了這麼久?”骨節分明的手搭在門框上,一身月白長衫的男子負手走了出來。
“皇——”那黃公子終於麵色大變,雙腿微微打顫,似要下跪。
“免了,”那月白長衫的男子目光淡淡瞥過來,揮了揮手,聲音卻是清潤,“我可丟不起這個臉,要認親,先回家慢慢閉門思過去。”
那黃公子一愣,彎著的腿微僵半晌才緩緩站直,額前卻漸漸滲出一絲冷汗:“是……”拜了個禮,轉身的時候踉蹌了一步,逃也似的往樓下跌跌撞撞離去了。
那月白長衫男子側首微微一笑,似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並無興趣詢問,隻抬眸掠過尤迦一眼,語調平緩:“這就是方才彈琴的女子?”
一旁謝意之直起身來,微笑答道:“應該是的。”
“哦,”那人微微揚聲,墨玉般的眼中倒似起了一絲興趣,對著尤迦道,“姑娘不妨進來坐坐吧。”
剛才一連串的事情已經讓尤迦心中頗為不耐,此刻聽得那人仿似不容置疑的聲音,她不禁皺了皺眉,冷聲道:“你剛才沒聽清楚麼,我不是這春風樓裡的人,憑什麼聽你差遣。”
那人顯然沒被人這樣頂過,不免愣了愣,微微抿唇:“我剛才一直在房中,確實沒有聽見。”
“……”
“這位公子,”清媚上來解圍,俯身款款道,“若是公子喜歡彈琴的女子,春風樓裡也有不少,媚娘可以為公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