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君昊回房的時候,天色已經極晚了,聽得尤迦房裡傳來零零落落的琴聲,不禁停了步子,佇立片刻後,推門走進去。
尤迦原本坐在窗前撫琴,伸手按住琴弦,抬眸望過來,神情仿似訝異。
窗外明月皎潔,月光淡淡灑在她側臉上,頻添了一抹柔和。
時間的長河仿佛靜靜回淌而去,而在很多很多年的某一刻,她亦是這樣按住琴弦,回望過來,像是委屈,卻又透著倔強。
他心底莫名一震,閉了閉目,晃掉腦海中隱隱約約的錯覺,睜開眼來,嘴角淡淡噙了一絲笑紋:“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剛才的事情擾得你睡不著覺麼?”
尤迦一笑:“那倒不是,白天喝了藥睡得太多,現在反倒是睡不著了。不過,”她微微一頓,抬眸覷了北君昊一眼,試探地問道,“說到剛才的事情,我倒是想起來,方才我碰到一個人,那人自稱謝意之,是謝恒的大哥,你可知道他是什麼身份麼?”
“哦,”北君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著尤迦,意味深長道,“他居然那麼快就自報家門了麼?”尤迦神情一僵,低下頭去,北君昊冷笑一聲,淡淡道:“你可曾聽過南陵謝家,富可敵國?”
“你是說江南的謝家?”
北君昊頷首:“不錯。”
尤迦微微皺眉,不解道:“那他們怎麼來了大漠。”
“謝家也可算是商賈之家,既然是商人麼,”北君昊的目光有些莫測難辨,語意深長,“自然是有利可圖才來的。”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北君昊起身道,“早些安歇吧。”
北君昊走後,尤迦在房中怔怔發了會兒呆,想到方才的那首曲子,以及那個謝意之有些倉促的示好,總覺得仿佛有什麼事在暗暗滋長,她心中不安,然而卻無力探個究竟。
那麼,還是不要杞人憂天了,該來的事情也許是怎麼躲也躲不掉的,她悠悠歎了口氣,自我安慰道。
隻是這樣想,一晚上卻依舊沒有睡好,第二日醒來,便有些遲了。清媚送藥過來的時候,尤迦掩嘴打了個哈欠,懨懨道:“媚娘,能不能不喝了,整日喝藥,我現在睡覺都睡不好了。”
清媚笑著安慰道:“今日是最後一天了。”
等到尤迦將藥喝完,清媚低眸輕聲道:“昨兒個晚上的事,還請姑娘——”
“昨兒個晚上的事,媚娘不必放在心上,”尤迦抬眸一笑,不在意道,“說起來我還要多謝媚娘替我周旋呢。”
“媚娘不敢。”
尤迦搖頭輕笑,還想說什麼,卻聽得外頭一陣喧嘩聲,她抬眸從窗外望出去,好奇道:“外麵怎麼了?”
清媚臉色卻變了變:“媚娘也不知。”
漸漸聽得是一個女子有些淒厲的哭聲,尤迦若有所思道:“我跟你去看看吧。”
清媚猶豫片刻,到底猜不透尤迦的身份,也不敢阻攔,便帶了她過去。
後院內,正是昨晚的那個虯髯大漢,此刻手中卻如拎貓一般的拎著一個女子,見到清媚身後的尤迦,垂下頭去,神情微微緊張,低聲道:“媚娘,這回人總算抓到了。”
那女子衣著已經襤褸不堪,卻噗通一聲跪在清媚腳下,神色惶恐的磕地求饒道:“清媚姐,求你讓我回家,我爹爹拿的那些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
清媚瞧她一眼,搖頭歎息道:“我今日放了你,不過是讓你爹爹再多賣你一次,”她眼中有同情亦有幾分自嘲,“你真的還願意回去麼?”
那女子神情一怔:“我——”忽然潸然淚下,隻啜泣喃喃道,“我沒辦法,我沒辦法——”
“不如這樣吧,”尤迦在邊上看著不忍,插口道,“反正我還缺個人服侍,不如讓她跟著我,好不好?”
“這——”清媚遲疑間,正好瞧見北君昊也從房中出來,“公子。”她遙遙屈膝拜道。
北君昊負手站在不遠處,並不走近,隻淡淡道:“她想要就給她吧。”
“是。”清媚垂眸應道,心底卻忍不住猜測,那個女子究竟是什麼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