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嫩黃的柳絲嫋嫋,紫色的木蘭花隨風飄落,落在青色灌木叢中的人身上,那人鎧甲散亂,血跡斑斑,殷紅的血與紫的、白的花瓣混在一起,組成觸目驚心的畫。
藍色衣衫的女子,扛著鋤頭,背簍裡裝滿了各色草藥。她看向飄落的木蘭花,順著花瓣飄落的方向,發現了灌木叢中的男子,他的鎧甲千瘡百孔,血汙糊滿了麵龐,看不清模樣,隻有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
女子望向他,輕輕呢喃:“你終於還是來了?”男子昏昏沉沉,並未回答。
女子帶他回到自己住的茅屋,男子的血染紅了一盆又一盆清泉水。女子把仔細查驗他的傷情,臉上是擦傷,身上的傷口多是刀傷,不少處皮肉翻起,幸好沒有傷到要害。
女子把藥簍拿來,取出三七、丹皮、地骨皮、積雪草,又從藥櫃裡拿出來桃仁、乳香、透骨草,加上祖傳的鴻雪丹,研磨成粉,撒在男子的傷口處。男子皺了皺眉頭,並未清醒。
清洗並包紮好傷口,男子睡的平穩一些了,緊皺的眉頭也些微舒展開。女子又往爐火裡填了幾塊木炭,用小小的芭蕉扇,輕輕扇了扇。火苗像舞動的手,捧起來瓦罐,瓦罐咕嘟咕嘟的唱著歌。
女子往瓦罐裡撒了一把黃澄澄的小米,加上兩顆紅棗,紅棗煮的軟爛,化在小米裡,女子用長長的筷子撿出棗核,又從爐邊櫃子裡拿出一個精致的銀盒子,挑出一勺鬆花粉,撒進粥裡。小米熬得濃稠,上麵浮起一層油,映著油燈,閃閃發光。
女子盛出米油,來到塌邊,輕輕吹去熱氣,送往男子的口中。男子昏昏沉沉,似睡似醒,大口的吞咽起來。女子知道,久餓的人不能多食,否則會傷了脾胃。男子吃完又沉沉睡去。女子給他把被子掖好,又拿出一張獸皮,搭在男子身上,山中的春夜,寒氣很重,男子若是受了寒,怕是麻煩。
女子在床邊放了一張小桌,移過來油燈,借著油燈的光翻看醫書。男子時而發出幾聲□□,是翻身時碰到了傷口,女子時時給他把掉落的獸皮蓋上,試試額頭的溫度。
如是幾日後,男子醒來了。夜色深沉,屋中爐火血紅,發出暖熱的光。光裡坐著一名女子,身姿曼妙,濃密的長發鬆鬆挽成髻,托腮望爐沉思。
“你是誰?”他問到,男子驚異的眼中充滿戒備。
“將軍不認識我了?”女子莞爾一笑,看向男子,眸子裡似有萬點星光,看的男子心如戰鼓,擂個不停。
“如果忘了,那也不必記起了,人生際遇,風流雲散,也是常態,”女子接著說到。
男子在記憶的長河裡打撈,不曾有過她的身影。
卻想起來,誤入埋伏,幾乎全軍覆沒,副將以身擋刀,頭顱落下時,手還指向山的方向。他知道,那是讓他逃走。
戰馬中箭,他跌落山崖,昏迷前仿佛看到了滿樹的木蘭花,紫色的。
“將軍不必多疑,也不必顧慮,將軍急公好義、造福百姓,小女子感懷在心,今日照料將軍,也是為了一方百姓。”女子慢聲細語,像月光一樣溫柔朦朧。
十日後,男子能夠下地行走了。傷口雖多,幸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
他走出屋門,看到院落竹籬外,開滿了黃燦燦的花,像是黃金築成的圍牆,女子就在花叢中,背對著他。
陽光從樹蔭中灑下來,在女子身上跳動,像是無數的蝴蝶,飛到了他心裡,他的心很小,蝴蝶很多,飛呀飛呀,翅膀碰到了心房。癢癢的,想抓又不敢抓,如同他身上新生的皮肉。
女子回過頭,粲然一笑,蝴蝶都飛走了,飛向了她,圍著她發出彩虹一樣的光芒。
“將軍去曬曬太陽吧,陽光正好,”女子拿出一個蒲團,放在院門的青石上,他走過去,坐下,看著她。
又過了十日,男子的傷已經複原了。
這天夜裡,他聽到一陣笛聲從房外傳來。披上衣服,走出去,月光像紗,女子坐在門前的青石上,吹著笛子,笛聲悠揚,像山上的杏花。
他走過去,環住她。女子幽幽的說:“這便是將軍報答救命恩人的方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