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說：“自古以來，女子報恩皆是以身相許，男子為何不可？”

女子噗嗤一笑，將軍抱起她，遂成歡好，月光跳動，圍著星星，星星搖晃，想要掙脫月亮，又想融化在月光中。

天亮了，陽光從門口照進來，熠熠生輝。男子睜開眼睛，動了動手臂，臂彎裡已經沒有了溫軟的身體。他看著她躺過的的痕跡，不自覺的彎了嘴角，想起來她的輕吟，比月下的清笛還要美妙。

男子自幼跟隨父親征戰，見慣了血流成河，白骨如山，覺得自己已是鐵石心腸，之前聽到有人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常常嗤之以鼻。如今，心裡生出那些柔軟額藤蔓，纏的他鋼筋鐵骨，竟然也化作繞指柔。

他想看見她，雖然知道她離開自己的床鋪不會超過一個時辰，但是他想她，想看她漆黑閃亮的眼睛，想吻她紅潤柔軟的雙唇，想擁她入懷，合為一體，永不分離。

這種渴望，他從未經曆過，他才知道，竟如此難耐，勝過敵軍紮入身體的亂箭，“這便是相思麼？怪不得人們都說相思苦，這種滋味不好過。”男子心想。

他走出茅屋，四處找尋心中的倩影，看到女子在溪邊清洗藥材，溪水嘩啦作響，他過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和水一樣涼。

“我留在這裡，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養兒育女，可好？”男子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將軍，若是我們的兒子年方五六歲，被人挑斷手筋、腳筋，扔在路邊，尋醫不得，尋食不得，馬蹄錚錚，踏的他頭破血流，一命嗚呼，你會如何？”女子正色到。

“我會把那個人撕成碎片”，男子眉頭緊鎖，怒不可遏。

“將軍，若是我們的女兒，十四五歲，麵龐如花，你想讓她委身勾欄，以色事人；還是夫君疼愛，安穩度日？”女子繼續問。

“我自然是希望她平安順遂，無災無憂。”男子低頭沉思，明白了女子的意思。

男子抬頭，望向不遠處的那株木蘭花，紫色已經凋零，綠色的枝丫在瘋狂的生長，他不敢看女子。

他自幼在軍中長大，十五歲後帶兵打仗，征戰數年，經曆的刀光劍影無數，從來沒有怕過。現在他怕了，他怕說出離彆兩個字。

女子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將軍不必害怕，我就在這裡一直等著你，外族入侵，國將不國，家也不會成家。你我雖無兒女，外麵無數百姓兒女的經曆，比我說的還要慘痛”。

“我明白。”男子本就寡言，此時更加沉默，“我明日便啟程。”他說到。

“山中多一日清閒，世間多一日慘痛。”女子看著他的俊朗的麵龐，繼續說到。

男子看著她，她的眼中是無數的光芒，如烈日，如炭火，無法靠近，也無法遠離。

女子轉身回到茅屋，取回一把劍，寶劍出鞘，寒光閃閃。“這是我家祖傳的寶劍，叫鳴風劍，將軍請用它保衛家園，他日國泰民安，便是你我重逢之日。”

男子接過劍，看看劍，又看看女子，“等我回來。”說完，他用手理了理女子額前的碎發，轉身離開。女子定定的看著他的身影走向木蘭樹，他在樹前回過了頭，向女子擺了擺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向山外。

三年後，戰亂平定，男子又來到山中，他看見了木蘭樹長得愈發茂盛。

他去找茅屋，去找竹籬，遍尋不得。他問路過的樵夫，可曾見過采藥的女子，樵夫說，這山裡多是豺狼虎豹，從不曾有過采藥的女子。

他靠在木蘭樹上，女子一顰一笑，浮在心間。這三年間，兩軍對壘，戰火紛飛時，女子的笑顏給他勇氣；空山月明，梨花如雪時，女子的眼眸如山邊的點點星辰，撫慰他的內心。

“難道，那閃亮的眼眸、堅毅的話語、柔軟的雙唇都是自己傷重後的一場幻夢而已嗎？”男子暗自忖度，“還是說，她原本是山中的精靈，來救我點化我的？”男子感到神傷，如果她是精靈，怕是再也沒有相見的日子，“不可能，她是那麼真實，就像自己的臂膀、臂膀上的傷疤一樣真實，自己怎麼也開始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說法了？”男子苦笑了。

思念滿溢，無邊無涯，淹沒了男子，淹沒了木蘭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