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引到不遠處的「菁華樓」。上至頂層,屋內的陳設與我先前望見的一模一樣,隻是剛才那幾個身著華服的年輕男子,此時已經不知去向。
一個女人斜靠在最裡麵的軟榻上,正是鎮國公主。我不敢抬眼去看,隻得低著頭,跟在李叔俊後麵進了屋。
“見過姑姑!”李叔俊當先開口,說著行了一禮。
我也跟著拜了拜。
對方笑著坐了起來:“你不常來這裡,今日遙見「凝玉樓」開了三麵窗戶,我正有些稀奇呢!”
說著,她開始上下打量起我來。
“這是你的朋友?”公主問道。
“是。”李叔俊答道,回頭看了我一眼,“此人名叫林遠風,是侄兒剛剛結識的朋友。他近日平白遭人詆毀,莫名惹了一樁官司,受了不少晦氣,我便帶他來這裡散散心。眼下「凝玉樓」內還有一人,名叫蕭門一,是渤海國派來長安的二王子,也是侄兒不久前結識的。”
“嗯。”公主聞言點了點頭,“那個蕭門一,我是知道的。陛下近來有意安撫渤海國,你多看顧他些,也算替陛下分憂。”
“是。”李叔俊答道。
二人又說了幾句我聽不太懂的話。
突然,公主對李叔俊道:“你先回「凝玉樓」吧,我有幾句話要問你這朋友。”
“是。”李叔俊答道,說著躬身行禮,轉身便要離去。
我見狀頓時慌了,心道:“這什麼情況,這是要把我賣這裡了?”連忙伸手去拉李叔俊的袖子,怯聲道:“這是要做什麼,彆開玩笑啊!”
不料,他卻按著我的手說道:“彆怕,公主不會為難你的,我就在樓下等你。”說著,便離開了。
此時,屋裡隻剩下了我和公主兩個人。我頓時想起了方才還在這裡的那幾個年輕男子,又想起了坊間關於鎮國公主的種種風流傳聞,心說:“完了,今日恐怕要折在這裡。人說冷茶、薄酒、老女人最是傷身,雖說鎮國公主風韻猶存,可畢竟歲數不小了啊,等下該不會把我生吞活剝了吧!”
我一個勁地胡思亂想,卻遲遲不見對方“動手”,心中按捺不住,隻得哆哆嗦嗦主動開口問道:“不知公主將小人留下,有何事要問?”
公主對我笑了笑,答道:“你不要害怕,我有幾句話問你,問完便讓你走。”
我一聽這話,心道:“原來真的隻是問話,看來是我想多了。”可轉念一想,竟又不免有些遺憾,“真的啥也不乾麼?”
少頃,隻聽公主問道:“你家住哪裡?”
我不敢怠慢,連忙答道:“回公主話,小人家住「豐邑坊」,賣湯餅的林家鋪子便是。”
“家裡有幾口人?”公主繼續問道。
“三口。”我答道,“我、我爹、我二叔。我爹叫林兆生,二叔叫林萬頃。”
這個答案,是我從小就被要求死死記住的,儘管我知道,林兆生和林萬頃都不是我的親爹,但我們家對外的口徑一直咬定,我爹就是林兆生,林萬頃是我二叔。如今,公主問到了這一題,我不及細想,脫口就把印在腦子裡的答案說了出來。
公主點點頭,又問道:“你家可有姓薛的親戚?”
“姓薛的親戚?”
不待我回答,她旋又補充了一句:“你要說實話,不要騙我!”
我被她直視的眼神嚇得不敢動彈。但我知道,眼前這個問題最好還是回答“沒有”,以免節外生枝,被問個沒完沒了,最多就是日後被發現確有姓薛的親戚時,推說自己孤陋寡聞,對此毫不知情。況且,就目前來說,我的確沒聽說過,自己家有姓薛的親戚存在。
於是,我回答道:“據小人所知,家裡並沒有姓薛的親戚。”
然而,對方似乎還不死心:“果真沒有麼,薛紹這個名字你可聽過?”
“薛紹?”
你還彆說,對這個名字,我還真有些印象,隻是一時想不起是在哪裡聽到的了。不過,此時的我已經打定主意,必須一口咬死,對姓薛的一無所知,於是我答道:“小人從未聽過。”
“唔,是這樣——”公主說著,向後一靠,似乎有些失望。
但她旋又恢複如初,繼續問我:“今日,是你要來「平康坊」,還是李叔俊提議帶你來的?”
“是我自己要來的。”我不假思索地答道,事實也的確如此。
“嗯。”對方點點頭,“那這身衣服呢,是你自己選的麼?”
“是「凝玉樓」的人替我換上的。”我依舊如實回答。
“嗯。”對方再次點頭,並且麵露微笑,似乎對我的答案很滿意,“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說著,輕輕擊掌,便有人從外麵進來,將我領了出去。
這一切結束得莫名其妙,我尚有些迷糊,就已被那人帶到了樓下,李叔俊正在那裡等我。
“情況如何?”待走到無人處,他開口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