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氣息充沛，聲如洪鐘，且言語之中帶著十分濃重的口音。我聽著這口音，不禁轉頭看向蕭門一，後者此時也早已激動不已。

“閣下是東海人？”蕭門一開口問道。他一改早已熟練的長安話，而是恢複了本國口音。

老者聞言一愣，斜睨了蕭門一一眼，沒有回答。二人站在原地，身形相當，一樣的高大粗壯。

這時，西城縣主上前對老者道：“這位是渤海國的皇子蕭門一。”隨後，又對蕭門一道，“這位是沙老將軍。”

聽說蕭門一來自渤海國，老者的表情微微一動，似乎柔和了一些，卻也更添了幾份滄桑，說道：“老夫名叫沙吒熊虎，乃是——百濟舊人——”

原來，百濟國與渤海國都位於遼東，彼此相距不遠，但前者已為大唐所滅。沙吒熊虎曾一度率領殘部抵抗唐軍數年，最終功虧一簣。失敗後，為保手下士卒免於屠戮，沙吒熊虎歸降唐軍，成為唐朝朔方軍的一員虎將。

一聽對方名字裡又是“熊”又是“虎”，我心說：“這名字也太招搖了，他爹媽可真敢起，也不知道收斂些，萬一此人是個慫包，豈不要遭人笑話！”

不料，蕭門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興奮得渾身顫抖：“閣下就是那位‘遼東壯傑’？晚輩在東海時便早有耳聞，實是仰慕已久，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說著，險些就給對方跪下了。

老者見狀，滄桑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微笑，但還是擺手道：“當年之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按說沙吒熊虎與西城縣主所講的事情，我和蕭門一是不方便聽的，但鑒於蕭門一與沙吒熊虎都來自東海之濱，也算是“半個老鄉”，加之沙吒熊虎性情豪邁，完全不顧回避，因此當著我們的麵，便將事情的原委大致說了——

原來，根據線報，近來北方突厥國異動頻繁，有跡象表明，他們的默啜可汗整合了國內兵馬，不斷向大唐靈州一帶集結。總管大將擔心對方突襲，便派沙吒熊虎來到長安，請求朝廷派兵增援靈武軍，同時調集人力、物力，加固靈州城防。可沙吒熊虎抵達長安已將近一個月，奏折也遞了數封，卻全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音。無奈之下，他隻得來求身為太尉的相王。

西城縣主道：“沙老將軍，你曾有恩於我家，按說你的事情我們理應儘力相助，但上回見你時我也說過，此事不可操之過急——”

我最煩彆人說什麼“不可操之過急”，那些突厥人都要打過來了，還不急？這擺明了就是托詞嘛！於是，我問道：“縣主的父親是太尉，太尉執掌天下軍務，怎麼就不能調兵增援靈州呢？”

西城縣主搖頭道：“我父親這個太尉，品級雖高，卻並無實際職事，尤其是兵馬調動之事，我父親無權過問，也從不過問——”

“難道非要等突厥人打過來才行？”我急道。

西城縣主咬了咬嘴唇，沒有回答。

這時，蕭門一突然開口道：“你們說，朝廷不增兵，會不會是故意的？”

“小子，你說什麼？”沙吒熊虎問道。

蕭門一答道：“我的意思是，朝廷會不會故意不增兵，引誘突厥人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