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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願還沒醒?”
一位婦人推門而入,桃製木門發出吱嘎的一聲響。
徹夜守在床邊的薑父抬手揉了揉眼,從椅子上起來,“昨晚願願一直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後半夜才安靜下來。”
薑母歎了口氣,手裡拿著塊抹布擦了擦手,她沉心說道:“好在願願回來了,懷陰大師說願願跟小家夥一塊去渡劫了,沒想到這竟然一個月過去了,這一個月仿佛有一年那麼漫長。”
薑父輕輕地拍著薑母的背,“好在願願平安歸來,大師所說的事情自有天運。”
薑母點了點頭,拿起一塊乾淨的毛巾衝洗,泡澡艾草水裡後趁著那股熱乎勁兒給薑願擦了擦手臂和脖頸。
近來平靜的街尾巷子裡有一張用簸箕和木板搭起來的桌子,街坊鄰裡婦女帶著竹編籃圍著擇菜葉。
“聽說了嗎,那薑家的女兒渡劫回來了。”
“這下咱們這又要熱鬨了,特彆是那隻饕餮,去年吃了我家一隻雞,雖然薑家賠了銀子,可那是我養了好幾個月的雞,眼看著就能上餐桌了就被那隻怪物一口吞了。”
“去年我給我兒子買了個蹴鞠,那小怪物見到就跑了過來,把我們母女嚇一跳,結果呢,那小怪物把蹴鞠叼走了,再然後它就把蹴鞠吃了。”
“真是細思極恐,這麼能吃,哪天發狂把我們街頭這片房屋也給吃了那就完蛋。”
在薑願跟那隻饕餮消失的時候大街小巷大擺宴席以示慶祝,然而好景不長,短短一年,薑願跟饕餮又回來了。
那隻饕餮,此時此刻正在院子裡呼呼大睡。
薑父的攤就擺在院子外,來買肉的都是常客,鄰裡鄰居平時多照顧他的生意,儘管薑願跟饕餮回來了,但顧客並沒有減少,來是也會禮貌地提一嘴問候。
薑父不在意彆人的目光,憨笑著,“我們家願願平安歸來比什麼都強,為人父母的,哪能不愛自己的孩子。”
小饕餮揚著尾巴走過來,裝著四個木輪子的小攤車旁沒有木桶裝邊角料,小饕餮撲了個空,再小饕餮轉頭就要走的時候,薑父丟了個塊今早處理好用火烤過的豬蹄。
人人都說饕餮是上古凶獸,可在他們夫妻看來,饕餮與薑願是有緣,隻要不像傳說那般暴戾、濫殺無辜,那它就一直是家禽般的存在。
薑母在房裡守著薑願,飯後依然繼續守,就這麼乾守了一天。
彼時窗外月亮正圓,月色如霜,灑下在這星光斑駁的人間。
窗邊帷幔因微風輕漾,燥熱的九月,夜裡莫名多了絲絲涼意。而這時,平靜臥床的薑願有了動靜,少女墨色眼睫顫了又顫,緩緩地掀開了眼簾,眼眸清澈黯淡,過了許久,她才偏過頭,看到那張熟悉的已經有歲月痕跡的母親。
“娘……”
薑母坐在板凳上,手肘撐著頭部閉眼小憩,因為薑願那一聲叫喚,她不可思議地轉過頭,見自家寶貝女兒睜著個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看,薑母是又驚又醒,連忙跑向門外大喊,“她爹,願願醒了!”
強忍著身體的無力撐坐起身的薑願頭部隱隱傳來疼痛,她靠著床頭,在心裡呼喚小小。
可是,屬於小小的機械聲沒有響起。
她已經回到了屬於她的世界,而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東西,也被永遠地留在那裡。
她扶著頭,太陽穴的位置隱隱作痛,像是睡了很久,腦袋渾渾噩噩的。
薑父提前收了攤回到屋裡,油漬的手用抹布擦了擦,“願願,你可算是醒了。”
薑願看著眼前的父母,有將近一年未見,說不思念那是逞強,她紅了眼睛,眼淚不爭氣地往外滾,“爹,娘,這一年裡麵你們過得還好嗎?”
她自有在薑父薑母眼前長大,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媒婆上門介紹,她說她不想嫁。
媒婆不死心,苦口婆心地勸著說著什麼女子生來就是要和男子結婚生子的,或許是因為恐懼婚姻,她百般拒絕,薑母知她不願意嫁,此後媒婆再上門就讓饕餮堵在門口嚇唬,就這樣,沒有人敢上門來薑家說媒。
心悅她的男子知道饕餮凶猛,不敢隨意招惹,到了年紀就聽從家裡長輩的話迎娶適婚女子。
薑母眼中淚花閃爍,摸著薑願的頭,“隻是去了一個月,平安回來就好。”
薑父抹了把淚,“願願都瘦了。”
薑願微微皺著眉,遲疑地看了看薑父,又看了看薑母,嗓音柔軟地詢問道:“我隻是去了一個月?”
“那是當然。”薑父解釋道:“懷陰大師說你去渡劫了,很快就會回來。”
懷陰大師,就是在薑願年幼時贈饕餮的那位大師。
將近二十年,薑願都沒有關於懷陰大師的消息,她以為懷陰大師升了天,沒想到如今再出現。
薑願迫切地追問,“爹,娘,懷陰大師還說了什麼?有沒有說我渡劫之後還能不能回去?”
“傻姑娘。”薑母拍了拍薑願的肩膀,笑容慈祥,“你已經渡完劫了,怎麼還能再回去,你現在啊就應該好好的休息,想想嫁人的事情。”
說到嫁人,薑父就提了一嘴,“隔壁那位梁棟財公子前些日子來下聘,他說心悅你已久,知道你去渡劫他甚是心痛,願意等你回來成親。”
薑父還說:“還有啊,當時梁公子帶來的聘禮豐厚,梁公子為人敦厚又老實,我跟你娘幫你應下了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