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清理乾淨地麵上的東西。”
朝助理扔下這句話,溫枕舟決然追上饕餮。
月明如水,烏雲躲躲藏藏,同陰霾混沌。
薑願隨著饕餮奔跑的方向一路尋來,西棠街的小路曲折,她幾乎走了一半,但小饕餮的身影都不見半。
雖然知道饕餮愛玩,不受控製地時候去山裡瘋,玩夠了還能自己聞著味回家,但今日上元,西棠人群密集,饕餮躥動會嚇到人不說,就怕有些平日看他們不慣的人借機報複惹怒饕餮,書中記載饕餮發火山崩地裂,如同世界儘頭般可怖。
正當薑願著急得摸不到頭緒不知從何找饕餮時,旁邊攤後阿婆親切地舀了碗糖水遞給她,“姑娘,看你氣喘得厲害,不如喝杯糖水解解渴。”
來往皆是人,有不少富家小姐或普通百姓做善。
薑願心情瞬間歡愉,從阿婆手裡接過那碗糖水,“謝謝阿婆。”她喝了一小口糖水,糖水不是很甜膩,味道恰到好處。
阿婆臉上的褶皺堆積著,她和藹慈祥地絮道:“這白糖可是在東街那家糖鋪買的,做出來的糖水可好喝了。”
東街隻有一所糖鋪,價格低廉,但也物有所值,又不是百姓常去那裡購買。
“阿婆,這糖水可真甜。”薑願發自肺腑讚賞。
阿婆笑得合不攏嘴,熱情地給排著隊伍的人舀糖水。
薑願捧著碗走到一側,喝了幾口,糖水還剩一小半。
月色濃稠,碗裡倒影著那一輪圓月。薑願抬起頭看著那皎潔明亮的月亮,正當她低頭打算將剩下的糖水喝完再去尋饕餮的時候,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下。
薑父與薑母一同在家中,薑願自幼也沒什麼朋友。
她疑惑地轉過身去,瞧見那人的麵容,她驚愕地瞪大眼睛,身體像是躥過電流沒了知覺,手裡的裝著半碗糖水的瓷碗從手心脫離,掉落在青石板路上,厚重清脆地啪啦地一聲,瓷碗四分五裂,碎成片片尖銳的殘渣。
人群腳步漸緩,偏過頭好奇地看了幾眼,繼續往前走。
分明耳邊嘈雜,可薑願卻什麼也聽不見。
少女一身紅裙,頗有異域風情,她麵上戴著紅麵紗,膚色雪白,一雙水潤靈動的眼裸露在外。
四目相對,心悸怦然。
男人寬闊肩上灑著柔和的月光,雋秀冷硬的臉被襯得儒雅,他身上的戾氣與憂鬱像是被淹沒在人群鼎沸中,似乎隻剩下一身虔誠與熱烈,他目光熾熱像團火炬,一雙犀利漂亮的眼有些紅,他顫著抬手摘下少女的麵紗,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他心跳微滯。
他還沒有下一步動作,少女忽然邁開步闖入他懷裡,兩具溫熱的身體相貼,真實的溫潤觸感,這才讓二人覺得這並非隻是一場夢。
溫枕舟聲線微頓,低聲喊她,“薑願?”
“嗯。”薑願應了一聲。
薑願從溫枕舟懷裡探出頭來,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你說,我們是不是在夢裡見麵了?”
溫枕舟沒有回答她,他捏住她臉上的軟肉,輕輕一扯,“痛嗎?”
薑願疼到了,一隻手捂著臉,“痛。”
既然痛,那就不是錯覺。
“你是來娶我的嗎?”薑願猶豫了下,直白地問他。
去年跟她示愛的梁國棟年底時就成了家,青樓裡跟她交好的姑娘陸陸續續被贖身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
在這裡,姑娘家二十歲就要嫁人了。
薑願已經二十四了,到了二十五,就沒有哪戶人家願意娶她了。
“嗯。”溫枕舟撥動著薑願頭上的流蘇發飾,他把她攏進懷裡,彎著脊背把臉埋在她肩裡,“我是來娶你的,隻要你肯嫁,我們今天就能完婚。”
已是戌時,再怎麼著急準備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裡走完所有流程。
薑願摳了摳手,小聲地說:“倒也不用這麼著急……”
她覺得,她還是能等一等的。
溫枕舟大掌壓著薑願的後腰,二人身體貼得很緊,薑願覺得有些難以呼吸,推了推他示意他不用抱這麼緊。
溫枕舟的嗓音壓得很低,“給我抱一會兒。”
薑願聽出了溫枕舟聲音裡的不對勁,像是賦予了某種情緒,在她產生猜測的時候,肩上忽然落下一滴滾燙的淚,那滴淚如同穿透肌膚像是要燙傷毀滅她的靈魂。
薑願愣了愣,摸著男人的頭。
他哭了。
印象裡,溫枕舟這人好似沒有什麼軟肋,他素來威風凜凜,被人遵奉捧著。
薑願忽然想到在遇見溫枕舟之前看的話本裡寫的一篇故事,男主角和女主角是破鏡重圓,起初男主角嘴硬,說話很是毒舌,對女主角也是沒有半分手下留情,故事再往後,男主角會喊女主角夫人,會為她金盆洗手,會為她而去接受那個對於他來說不是很好的一切。印象最深的還是男主角被世人唾棄,女主角施救男主角,互訴衷腸後男主角落淚。
那時的她覺得,話本裡落淚的男主角沒有男子漢氣。
可是現在的她覺得,人有情感,可以軟弱可以倨傲,都有沉淪的資格。
溫枕舟的家庭沒有愛,他把自己困在那個牢籠裡,而薑願因天定獲得鑰匙打開了那扇門。
溫枕舟是被人遵稱為溫爺的人,在京圈位置極高,眾人懼他避他。
可他再強,他依然是溫枕舟,一個喜歡上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姑娘的普通人。
薑願揉著溫枕舟的短發,低聲哄著他,“我會儘我所能,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上元佳節,帷幔蕩漾,湖水漣漪片片。
“哐。”一進門,薑願就被溫枕舟壓著,她想要逃,又不知道該不該逃。
猶豫間,她已經被溫枕舟抱到軟塌上了,再不經人事,也能預想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她連忙捂住衣口。
溫枕舟跪在薑願雙膝外,三下兩下退去衣物,他與薑願五指緊扣,他來勢洶洶地堵著她唇,唇齒糾纏,曖昧聲不禁溢出。
男人撐著床榻的另隻手解了少女衣帶,胡亂地扯著,沒多久就露出了裡麵印著桃花的白色肚兜,肚兜兩條係帶貼著少女單薄的肩膀。
溫枕舟喘著氣,看著薑願紅潤泛著水光的唇,他低頭咬了咬她的肩帶,詢問她的意見,“給不給我?”
薑願都要羞哭了,戳著他硬邦邦的胸口指責道:“衣服都脫了你才問我。”
她嗓音嬌軟,像是在撒嬌。
溫枕舟低頭虔誠地吻了吻她的唇,“你同意了。”
在此之外,薑願跟溫枕舟都沒有越界的情況,薑願猶豫了下,模糊地應著他。
客棧外熱鬨喧嘩,房門外饕餮匍匐在地守著,腳邊放著個裝著糖水的瓷碗。
它舔了舔碗裡的糖水,過了會兒便覺得索然無味,它百無聊賴地舔著自己的爪子,很快又安靜地一動不動地趴著。
夜色冗長,情緒暗湧。
天光大亮,從窗外打進來的那束光帶著濃烈的燥意落在床榻上,溫枕舟無意識地將手臂屈起,帶起的是兩手抵在胸口側睡他懷裡的心愛的姑娘。
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切。
溫枕舟指腹碰了下薑願紅腫的唇,她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下,薄被掀開,琳琅紅痕說明了昨晚的親熱戰況。
他起身洗漱換了身乾淨衣裳,毛巾濕水耐心地給薑願擦拭身體,然後幫她穿好衣服。
忙完後,溫枕舟捧著書坐在床邊,安靜地守著薑願。
正午暑氣正盛,樹影婆娑,烙著黑字的紅係帶在風中如同棉絮飄飄然,銅幣在陽光照射下微閃。
萬千祈願中,“待君歸,何時何地皆可”隨風飄舞,與其他祈願相撞奏著曼妙悅耳的歌曲。
睡顏恬靜的姑娘從睡夢中醒來。
寒冬褪去,鶯飛草長,夏日炎炎,秋收冬藏。
最愛的姑娘在身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