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微涼的晚風吹過來,池景眠渾身的燥熱緩了些。
他扯了扯衣領,覺得還是好熱,乾脆把馬甲脫了下來,搭在肩上,身上隻有件白色T恤。
正當他在心裡默默祈禱老天爺,最好是等回到宿舍再讓他發酒瘋。
一直沉默跟在他身後的顧晏飛突然說了句:“池景眠,你耳朵很紅。”
池景眠一愣,轉過身看著顧晏飛。
顧晏飛眉頭皺起,“臉也很紅。”
卻紅得十分的標準,隻有下巴和臉頰透著異樣的紅。
“我沒事,就是剛吃的糖裡邊灌了酒。我體質就這樣,碰不了一點酒。第二天就好了。”池景眠知道自己喝醉臉上是什麼鬼樣,他雙手拍上臉,啪啪啪拍了好幾下,又揉了揉,有點不好意思:“彆盯了。”
坐上顧晏飛的車一切都還好,正當池景眠感到慶幸時,顧晏飛卻說要回去拿下手機,他手機落桌子上了。
池景眠把側臉貼在車窗上,玻璃的冰涼緩解了他越發的燥熱。
他頭沒動,眼眸轉了下,微醺的腦子遲疑,他眨了下眼,“哦。”
等顧晏飛從飯店出來,就看見池景眠蹲在車邊上,拿著手機戳戳戳。
他走過去,路燈從側邊投過光線,池景眠紅潤的嘴翹得高高的,臉蛋紅彤彤的,摁著手機,拉長了嗓音,“爸爸,我好暈啊,好多亮閃閃。”
顧晏飛驚得踉蹌一下。
聲音引起了池景眠的注意,他高高翹起嘴一下子就收起來,欲蓋彌彰繃成一條直線,看清來人,他哈了一聲,一下子跳了起來,卻因為暈眩倒向車。
顧晏飛快步過來扶住他,一向淡然的眼眸此時也有點迷茫。
池景眠卻不給他思考的機會,一條手臂纏過顧晏飛手臂,通紅的臉湊到他眼前,連臉上細軟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池景眠眼睛笑眯眯,彎成一條好看的弧線,“而你,我的好朋友,你可以當我的爸爸嗎?”
顧晏飛掏出手機,打開錄音:“我剛剛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池景眠紅著臉,酒鬼一般把手臂掛在顧晏飛身上,聽到顧晏飛的要求,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嘴邊,輕輕的噓了一聲,“彆說話。”
和酒鬼講話是講不通的,顧晏飛也隻好放棄了這難得的好機會。
他把人推開,整理被扯下來的襯衫,“彆發瘋。”
“發瘋?”池景眠用他被酒精控製的腦子思考了下,用力地點頭:“好,我立馬發瘋。”
說完,留下滿臉驚愕的顧晏飛,張開雙臂朝前儘力奔跑。
等顧晏飛反應過來,池景眠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道拐彎處。
路邊飛馳的車很多,顧晏飛也怕出意外,趕緊追了上去。
池景眠也沒跑過遠,而是站在無人的路口,這個位置晚上也沒多少人走過,路燈昏暗,隻有一抹亮起的手機燈光照著池景眠的臉,以及他啪啪往下掉的淚珠子。
顧晏飛:“?”
他走過去,池景眠抬起淚水糊滿的臉,把手機屏幕往顧晏飛臉上戳,帶著哽咽:“我爸不理我。”
顧晏飛看了眼手機,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
手機界麵上,白色背景上發了幾條消息和語音,而視線往上,備注卻寫著—陳叔。
顧晏飛也是第一次應對這種情況,他想了想,“你爸出差了,現在這個時間他正在午休。”
池景眠眼淚止住,呆愣了片刻,“是這樣啊。”
沒等顧晏飛鬆口氣,又聽池景眠問:“那我媽媽呢?”
顧晏飛閉上眼,他怎麼知道!
他睜眼開,犀利的目光轉向半空的彈幕,“他媽呢?”
感情專家顫巍巍伸出腦袋,“我不知道啊。”
池景眠也看到了,他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
“算了,我都知道。”他沿著昏暗的解道走,幾滴眼淚跟隨他的步伐掉在路上。
顧晏飛也不知道要怎麼去哄酒鬼,隻好默默跟在後邊。所幸學校離這裡也不遠,走也能走回去。
走著走著,前麵的人突然停下腳步,盯著某處看了一會,走過去蹲下身,對著一棵樹下圍著的石子刨地,顧晏飛走到他身邊,自上而下看著池景眠兩隻瓜子像小狗刨地一般,把一顆顆石子刨到兩邊。
不一會兒,池景眠找到形狀令他十分滿意的石子,抬起頭,朝顧晏飛展示他手裡的石子,眼睛亮亮的,“看,我找到一隻小烏龜。”
顧晏飛心裡瞬間不是滋味,他大概猜道池景眠現狀想什麼了。
在他發燒躺病床上那一晚,他說過,他去烏納瓦圖納抓了海龜,說到父母的時候神情落寞,根本不是平時咋呼呼的他。
恐怕他現在就是沉浸在那段歡樂的日子裡。
顧晏飛自認為他不是一個善心的人,但蹲著看他的人眼眸太亮的,像孩子一樣,翹起的眼睫毛還沾著水珠子。
清醒時候的池景眠絕對絕對不會蹲在車邊邊上向家裡人撒嬌,也不會放任眼珠子嘩啦啦流,他這個人倔強又驕傲,是絕對不會讓人看到他弱的一麵。
想到家裡的小朋友,顧晏飛的心突然就軟下來了。